太宰:“……”
“要不还是算了吧。”Yoko两手一摊,用商量的口吻说:“你对这个世界的自己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干嘛死都不让他消停呢。”
“坟头蹦迪的人没资格说我吧。”
太宰蹲下身,用手指尖戳了戳墓碑,歪着头,目光有些古怪,还有些迷茫。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微微沉声道:“我怀疑,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并没有死。”
这回轮到Yoko瞪大眼睛:“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我先前潜入港黑……这件事一会儿详细说,先帮我把这墓石起开。”
夜黑风高夜,挖土盗墓天。
一个义校校长,一个港黑干部预备役,都是体面人,单拿出来也是威震一方的存在,现在撸胳膊挽袖子,头碰头干起倒斗大业。
太宰挖了一会儿就说手酸,然后把铁锹一扔,坐在旁边的墓碑上指挥Yoko干活:“哎,往左挖挖,用点力气……对,再往右……”
由于太宰光说不练,Yoko怒气冲冲地一铁锹削向他毛绒绒的脑袋。
太宰迅速一蹲,刚躲过去,第二下就被铁锹砸个正着。
“自己的坟自己挖!”
Yoko一脚把他太宰揣进坑里,他只好惨兮兮地做起了挖土工。
石板撬开,土层挖穿,一个漆黑的木盒子暴露在空气中。
Yoko跳进去捧出木盒。
“这年头不流行土葬。”Yoko似感慨般对太宰说:“看见了没?无论你生前多伟大,死得多悲壮,最后这个小盒才是你永远的家。”
所以珍爱生命,远离自杀。
“小姐,请不要把我代入这个小盒,谢谢==”
太宰把瓷白的骨灰罐从木盒里拿出来,刚要掀开盖子,就被Yoko压住手背。
她深吸一口气:“你先等等,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少女皱着脸,似乎想挤出两滴黄鼠狼的眼泪,再说上一句“阿治你死得好惨”。
没想到对上太宰揶揄的目光,她啥也挤不出来了。
”开吧。”她干巴巴地说。
瓷器摩擦发出“咔”一声脆响,太宰掀开盖子,用手电筒一照,里面的灰白色粉渣映入两人眼中。
“这是……真骨灰吗?”
太宰毫不忌讳的伸出手指拈起来一点,放在鼻子底下闻。
“不愧是阿治,连是不是自己的骨灰都能闻出来。”Yoko赞叹地鼓起掌。
太宰抬起头,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不,我只是在闻这玩意儿是不是骨灰。”
什么样的牛人闻个骨灰就能确认身份?DNA都没这功能好嘛。
少年小声抱怨了一句:“我又不是狗。”
“对哦,你是猫派。”Yoko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阿治阿治,你喵一个~”
太宰仿佛没听见,把指尖的灰掸到瓷罐里,语气十分平静:“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不是骨灰。”
“喵一个嘛,阿治治~”
“甲醛味还没散尽,就是一罐墙灰粉。”
“阿治,喵——”
太宰冷漠地用一根手指头将Yoko凑过来的脸推远:“这位小姐,我觉得你今晚过于缠人。”
他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她,漫不经心地开口:“遇到什么事了?”
刚才太宰扛着铁锹走过来时,没有忽略Yoko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欣喜,和想要证明什么的急迫。
类似于被困孤岛的倒霉蛋,突然发现岛上还有另一个人,细问之下才知道两人竟然还是老乡。
果然,太宰这句话一问出来,Yoko的脸就垮了下来。
“遇到了点事,不太开心。”
“织田作养了十六个孩子。”
“芥川君长大了,不好玩了。”
“以前认识的人,都不认识我。”
Yoko蹲下,拉了拉太宰的袖子,糯糯的声音问他:
“阿治,能不能别死呀。”
对于强大的城市意志而言,人类不过是生活在他们身上的一种族群,和花鸟虫兽没什么不同。
人类会潜下心观察蝼蚁的日常吗?
不会。
只有这个横滨的主人,哪怕被嘲笑也喜欢和“蝼蚁”厮混在一起,会加入到他们的生活中,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
人类,是很怕寂寞的生物呀。
太宰叹了口气,也蹲下身,目光近乎澄澈地看着少女:
“阿横,不娶何撩你懂吗?”
Yoko一脸茫然:“我撩你了吗?”
没有啊,她觉得自己的举动都可正经了。
太宰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开始把墓地还原。
“我来帮你鸭~”
Yoko蹦蹦跳跳地凑过来。
“起开。”
太宰手指戳在少女的额头上。
戳戳戳,把她戳远一点。
Yoko撇了撇嘴,只好坐在墓碑上,晃悠着腿看少年忙活。
“我加入侦探社啦,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啊?”
她从衣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着糖纸,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太宰。
“港口黑手党。”
太宰顿了顿,十分不客气地抢走棒棒糖塞进自己的嘴里,含糊地说:“准确来说,我是落在了港口附近的仓库,正好遇到中也。”
“抢小姑娘的糖吃,不要脸。”
Yoko不太乐意地又掏出一根棒棒糖,鼓着腮帮问道:“这个世界的中也变成什么样子啦?”
“除了代理首领一职外,个子依旧那么矮,戴着一顶品味极差的帽子。”太宰沉吟道:“不过,他似乎把我认成这个世界的太宰治了。”
时间回到两天前——
太宰清醒后,发现自己躺在港口某个废弃仓库,手里还抓着Yoko的渔夫帽和小皮筋。
他先是检查了一遍仓库,发现里面藏有大量军|火,装载军|火的木箱角落,还有个不起眼的小标志,是缩写的英文字母P·M。
Port Mafia,港口黑手党。
确认降落地点还是横滨,也基本断定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武器库,不等太宰离开仓库,就碰上了黑帮火|拼。
胆敢染指黑手党军火的组织,被中也带人尽数歼灭,太宰本想趁着乱起来偷偷溜走,却被中也抓个正着。
“太宰治!你特么还有脸回来?!你知不知道你扔下一堆烂摊子啊?!!!”
中也一看到他,怒气值蹭地窜到历史新高,走起路来一脚一个坑。
他都没仔细看人还是不是以前那个,不由分说揪着太宰后衣领,把他拽回港黑事务大楼。
“把工作处理掉,以后再敢把这些推给我——”中也举起拳头,威胁道:“我才不管你是不是首领呢。”
太宰听到“首领”这个词时愣了一下,中也却气咻咻地走了出去。
“首领啊……真是没想到。”
太宰捏着下颌若有所思。
“不是想当首领才去当的——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这样说吧。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趁着中也还没反应过来,他迅速检查了一遍办公室。
房间的结构和森先生做首领时没什么改动,但是气质却大相径庭。
——这里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墙壁和天花板是漆黑的,所有烛台和装饰品都是高级古董,却与房间格格不入,仿佛误入的外来者。
沉重压抑的空气,记录了这间屋子前一个拥有者长达四年的绝望和自虐。
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获取前主信息的书面文件,可是通过衣柜里高级套装的袖角,通过桌上钢笔的磨损,通过地毯上微小的折痕,通过每个角落的点点滴滴,太宰对照着自己,逐步还原当初的场景,侧写出这个世界港黑首领的特征。
为策划一件大事,成为首领。
四年没睡过觉。
消瘦,苍白,身体极差,不自杀估摸也活不了几年。
未达成目的,所以不能死去,因此产生的自残行为。
……
太宰的眼眸暗了下来。
在中也察觉到不对,再度返回之前,他换上这个世界首领宰的衣服,还鸡贼地拿备用领带垫了皮靴鞋底。
“暂时先这样吧,看着还是有点矮。”
他不太满意地照着镜子,小声嘀咕道。
整理了一下衣袖,他缓缓坐在那个四面不靠的冰冷王座中。
……还真有点寂寞的感觉。
比寂寞更麻烦的,是桌子上堆积成山的文件。
——那只蛞蝓到底有没有好好做代理首领啊?
“喂,你——”
被念叨的人果然返了回来,粗鲁地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