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帮这野男人!”
解琳的做法更激怒了他,他双眼冒着猩红的火光,一把扔开了解琳,眼看解琳朝门上撞去,她的身前忽然汇聚了一股幽风连托连阻,帮她稳住了身体。
解琳回头,打开的电灯忽而暗了好几分,四下荡开阴森的鬼气,叶楚动动眼珠子,黑如晕开两点墨的眼珠透出难以言喻的恐怖,且满是警告的意味,孙思远被他震地再不敢上前半步。
解琳猛然想起林小柔,她无法预测叶楚会对孙思远做出什么,更不清楚孙思远还会有如何激怒他的举动,她还是怕的,脑袋一时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见她冲上前抄起桌上她许久不用的烟灰缸回身就往孙思远脑袋上夯了一下。
孙思远大声惨叫,如同被人捅了一刀子的羊,接连退出好几步撞在墙面上,慢慢滑落在地。他痛苦地捂住脑袋,泪水涌出眼眶,眼镜“啪嗒”从鼻尖滑落,心里说不出的气愤和悲伤,恨意却化不出来了。他看到手心里从额头那儿抹下的血,鲜红的,身体凉了一大截。
懦弱!他从来知道自己是个无比懦弱的人!不过是仗着解琳的爱,他若无其事苟延残喘至今,没了解琳,没了她因爱而附属送来的所有东西……孙思远被失去了一切的无助和迷惑填满了心。
他伸开手掌,求助似地用最后的气力,博取她的同情,换回她的爱。
“解琳!流血了!好痛啊!真的好疼!”
解琳站在叶楚身前,冷冷拿眼刀刮他,让他感觉身心在被凌迟,一刀一刀,不直接给个利落痛快,他想起她曾经总是那么紧张自己,他装一丝柔弱,她就贴上来了,他喊一句疼痛,她就吻过来了。
解琳真的不爱自己了,把他像菩萨那样供着的唯一的香客亲手砸碎了他。他的另一半身体也凉了。
他扯开勉强的笑,颤抖地挽留,“解琳,没必要,真没必要分手……”
解琳再不会回头,不忠的爱人就好比一条寄生虫,挖出来掉块血肉,疼过一阵总会结痂,可如果不挖,用温柔和包容任其生长,那它就会越长越大,直至吸干你的骨血。她的身心干巴巴了,哪还有东西让他吸?
孙思远傻了,再没说出一句话。自然也再没机会让他表演精心编排的戏码和设计好的台词。爱情的小丑被彻底赶下了舞台。
第22章
解琳在那一天晚上,说不出悲喜,心中万分复杂。她盯着手机漆黑的屏幕发呆,一坐坐到了凌晨两点多,她似乎是摆脱了孙思远,可她还不没有彻底和曾经告别。
曾经有奶奶、有林小柔和孙思远,解琳即便从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却也没觉得自己缺了什么。可如今的她,真的什么都没了。
正想地出神,从闹钟“滴答滴答”的声响之后忽飞来一声轻笑。解琳后颈一凉扭头看去,叶楚又捧了本《十万个为什么》看得起劲——解琳家里本来就没有几本书,奶奶留下来了一只小书柜,可叶楚从来只喜欢从解琳房里拿这些个小孩子看的书读。况且……解琳再次眯眼确认书名,从这书中他也能看出些个令人发笑的东西来?
叶楚身侧的床垫骤然压上来一个人的重量,微陷下去的地方,解琳背对着他横倒在床上,随意扯过枕头,将脑袋靠了上去。叶楚瞄一眼钟,这个点倒是他最为活跃的时候。
他眼角笑意堆砌,嘴角却拉下一点点弧度。他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和解琳的距离——跨越过永夜笼罩的盛放了血色妖冶花朵的长河。叶楚想起自己曾踱步于那座石桥,最终折返回去。
他拉来薄被轻轻盖上睡着之人的肚子,眼眸幽深地注视着解琳不肯松的眉头,眼中又闪出光点。
“我回来,果然是有意义的,对吧?”
他合上书,于解琳身后躺下,不知是又回忆到了什么过往,沉痛地捏住胸口,阖上了眼睛。
外头绸一样深青色的夜空当中横着一轮炽灯般的明月,人们总觉月色幽静,它明明亮地这样热情。
解琳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她被生生饿醒,才眯开眼睛,阳光迫不及待刺破窗帘哄抢着扎进她眼里,她再次闭目闪躲,正心起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荒凉之感时,从门外竟飘来的一缕饭香。
她脸埋在被子里轻轻笑了。估计又是叶楚躲到厨房里去做饭了,有个“田螺先生”相伴的日子竟是这样美妙?
解琳睡衣也不换便爬起身,刚踏出房门,忽听到大门口外一阵骚动,惹得她心中一寒。
“叶楚!”
解琳下意识唤他,厨房阴凉幽暗的角落里隐着他的身影,他略皱眉,提醒道:“小心些。”
解琳才点头,那令人心惊的动静更大起来、躁起来。解琳打开木门走出去,迎头劈下焦烫滚滚的日光,照得她每寸肌肤细微发痛。
她细起眼睛透过白晃晃的光努力看去,门口站着四五个大男人,中间那个人模人样却不干人事的,正是她的父亲解国兵。
“喂!干什么!”
解琳抢出去大吼,一见到解国兵,解琳出生便携在基因里的恨意和反叛便全泄而出。
眼看着解国兵正叫人要把门上的锁给撬开,解琳不得已冲上去又当一回泼妇。
“你们要干什么?快滚!给我滚!不然我报警了!”
解国兵为首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轻蔑笑了,在他们眼里解琳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孩子”,扬言说要报警,不过和小屁孩哭着说要去找妈妈、要去告老师是一样的性质。
其中一个中等个头的胖男人开口,他浓密的眉下裂着两道细而长的眼,肉鼻头、厚嘴唇,露着口烟熏火烤的黑牙。
他道:“丫头,都多少年了,你说你怎么拎不清呢?”他拿大拇指斜指了解国兵,“他是你老子,血缘上骗不了人,你还跟他姓解呢,他生了你,没他哪有你?你跟你老子作什么对?”
“呸!”解琳狠骂道:“光撒种、不养育,畜生还不如呢!还我老子?哪来的脸!”
胖子忍不住还要开口,解琳抢断他吼道:“滚不滚?我真报警了你们别后悔!”
“姑娘家家的,嘴别那么臭呀!”一瘦高、平头,看起来就痞气十足的男人伸指骂道。
解琳瞪过去,她认得这个男人,几年前他就跟解国兵来家里闹过,他也真是不倦于插一脚别人家的烂事。另外还有两个男的,更是“亲切”了,两个差不多都一米七五的个头,身材壮硕,长相有七八分相似,要不是一个留胡子看起来年纪偏大,跟双胞胎无二,他们分别是杨寅的哥哥和弟弟。
弟弟扬了手里的家伙,“姐夫,别跟这丫头废话,砸了锁、换了门,把丫头赶出去,我看她能横到什么时候!”
“凭什么赶我?这房子我住地名正言顺!奶奶留个我……!”
话还没说完,解国兵气急败坏地拿锤子咣当咣当敲得门看起来竟像易碎的蛋壳,“就知道拿那老东西出来说事!我是她儿子,我也是你老子!这房子要给也是先给老子!哪有给你的道理?”他说完嘴里还直骂着“老东西”,似乎对解琳奶奶积怨颇深。
“别废话,砸!”站在最后的杨寅的哥哥一声令下,几个大男人抡着手里的家伙就是一阵爆雷似地捶击,他们不盯着眼前那把锁,而是面对整扇铁门,更像是粗暴的威胁,震耳欲聋的响声击得解琳的意志濒临破碎,她惊恐地扫向大门固定在墙面上的两角,似乎快要倒下来了。
这扇铁门是当年解琳的爷爷亲手安上的,如今要由解国兵砸倒么?解琳因为恐惧、不甘、委屈和惋惜,鼻头发酸,迎着割人眼的日光流下眼泪来,心里发虚到快难以支撑自己站起来。
她以一人瘦弱之躯,要如何、拿什么样的勇气去面对这样蛮横、泯灭人性的一幕呢?她无声地任凭烫脸的泪珠滑落,流过削瘦的脸侧还没至下颚,它便被烘干了。
解琳想,为了这栋房子能卖出的小百万块,若没有铁门挡着,解国兵是不是可以不眨眼睛地拿手里的榔头往她的脑袋上砸去?幻想着头裂血迸的一幕,又想着自己会因此死去,而解国兵将在惊慌失措中入狱,想着他那张脸上会浮出无限悲悔,解琳扯开嘴角发笑了。
她居然在心中喊:“来吧!将我杀死!我等不及要看你那可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