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他一定是疯了!不然,就是受了什么人的威胁!
我敢肯定,这仅仅是个开始,接着大理寺迫于上头的压力,必定会将谋杀太监,甚至刺杀武皇的屎盆子全扣他一个人头上!
我几乎没有成熟的考虑,便急不可待的冲进大理寺,用一锭黄金命令牢头打开牢门……他娘的,我永远都忘不了那男人落泊孤独的模样……
他穿着脏兮兮的囚服,安静的靠在墙角,仿佛睡着了。
我轻轻走到他身边,才看清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庞……他瘦了,头发胡子全没章法的生长着,像是才去地狱走了一回。
我还是惊动了他,那男人缓缓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对着我,混和着惊异与温暖。
“宁海瑈……”他哑着嗓子叫我的名字。
我苦笑,“你还认得……我以为你疯了!”
晓川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囚室显得有些诡异。
“我没疯……疯的是你。”他淡淡的说,“此时此地,你当走得越远越好。”
我听出他的忧虑,心下又暖又喜,停了停才说:“那班酷吏打算如何对你?”
晓川傲气的说:“没有人证物证,他们奈何不了我……”
是啊,唯一的人证就是我,而我,绝不可能出卖他。
一下子我心宽了许多,安慰道:“放心,我会想办法尽快让你出去。”
晓川听罢,忽然显出些急躁,问我什么法子。
我说:“现在不能告诉你,事成后,你自然便知。”
没想到他一把拉住我,唇角抽动着,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我说:“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我按住他的手,愧疚地说:“是我连累了你,若当日……”我想起湖边的种种,叹道:“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反正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不……”晓川垂下头去,手指在我臂膀上紧压,紧压。
你全都知道吧,晓川……呵呵,绕了一大圈,我还是被套进去了。
你很担心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这是个阴谋呢!
晓川,我觉得你好累……我没事,真的很好,只要是为你去冒险,哪怕会搭上性命,我都不会后悔。
“暮晓川,”我捧起那男人的脸,贪婪地欣赏他那双美妙清澈的眼睛,“长久以来,我很害怕一件事……”
“何事?”
“成为被利用的工具,成为终被抛弃的棋子……”
晓川无奈地笑笑,重新靠回石壁。
我继续说:“如今,我不怕了……因为我手上,有着人们望尘莫及的权力,还有~陛下的信任。来去自如,我宁海瑈一定有这个本事!而且,我也要让你拥有这样的本事!”
哈哈哈!晓川大笑,却笑得苦涩。
我心生怜惜,上前将他拥在怀里。
晓川不再笑,他一动不动,任由我抱着。那一刻,所有的纷杂都安静下来,世间只有他的鼻息在耳畔吸喘回荡,撩起我心底某些隐密的幻想。
而晓川在想什么呢?他在嘲笑我的幼稚可笑吧……
这时,牢房外的班头催促起来,我不得不放开那男人,说:“等我的好消息……再见。”
说罢我就要离开,没想到晓川猛然拉住我的手臂,险些让我摔倒。
我以为他仍要劝阻,却不料他就那么直愣愣地扑了上来,狠狠地……狠狠地吻了我……
你们一定以为我很开心,是不是?呵,可事实上,我的心很痛,很闷,像快死了一样难受。
因为~我能体味到,那是一个绝别的亲吻。
暮晓川,这个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的男人,用一个突入其来的吻表白了心迹,也宣告了他为复辟李唐赴汤蹈火的决心。
他抚着我的脸,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微弱声说:
宁海瑈……不见。
第32章 挑唆
不见……
我琢磨着晓川道别的深意,猜测他一定指的是要我不再插手。
可是,你知道的,我不能眼看着他去受苦。也许你会说,若案子就这么查下去,我这个国公大人被牵连进去是迟早的事,因为下至宫奴上至皇帝,都知道我与暮晓川交往过深。
呵,我真的没想这么多,也没有产生什么阻止我走下去的顾虑。对于身居高位的人来说,这些冲动和盲目,显然是致命的。
我深谙其道,却义无反顾。
当然,我并没有愚蠢到直接在武曌和太平面前替晓川开脱,而是小心谨慎的,开始实施先前鹤先生提出的计策——鱼目混珠。
我找到使整个计划成功的关键人物,武曌的侄儿,魏王武承嗣。
那会儿我深得圣宠,是武李两家争相讨好的角色,魏王自然不敢怠慢,好酒好菜的不提,光是珠宝金银就足足灌了满箱的抬上来。
若换做平日,我自然脸也不红的便收下了,不过,这回我不能收,不仅不收,我反倒送了魏王一件大礼。
一封揭发司仆少卿来俊臣罗织诬告武承嗣谋反的告密信!
呵!你说是假的?非也,那的确是一封由来俊臣身边人手书的告密书信,是我从鹤先生那儿得到的。
哼哼,那教书先生竟然会藏有这样的书信,实在比他送我反文时更让人捉摸不透。
再说武承嗣一看那信中所言,当即拍案痛骂。末了他问我写信的是何人,我说是来俊臣的亲信卫遂忠。
姓武的一听是卫遂忠,就有点儿怀疑了,他说卫遂忠是来俊臣的心腹,无端端地怎会反咬一口,是不是有人故意挑梭?
他这是一脚上了套儿了,我顺势说,卫遂忠醉酒痛骂了来俊臣的妻子王氏,那婆娘心眼儿小,隔天就上吊死了,那卫遂忠一看闯了大祸,便从洛阳逃到长安,在一位少年时的朋友家落脚。
见武承嗣听得入神,我更加煞有其事地说道,那位好心收留卫遂忠的人,正好是我恒国公府的一名门客,一次他无意提起此事,正好时值卢陵王案发,于是我便召见了卫遂忠,问他卢陵王一案洛阳推事院怎么判?没想到,卫遂忠说这件案子全是来俊臣暗中罗织搞的鬼!
武承嗣听到这儿,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我心底偷笑,又说,卫遂忠与来俊臣有过节,我怎么能轻易信他的话呢!可那卫遂忠又是赌咒又是发誓,最后还拿自己的项上人头作保。我见他说得真真儿的,便问来俊臣为何要诬告卢陵王。
武承嗣便问其详。我语重心长地说道,魏王啊,你还没想明白吗?而今你们与朝中老臣斗得天翻地覆,这叫内耗呀!陛下年事已高,图得什么呀,还不是安定吗?你们一个劲儿的折腾,伤的可都是自己人!最后得益的,指不定是谁呢!
武承嗣终于听出点儿门道,问我难不成来俊臣想坐山观虎斗,从中取利?
我指着那书信说,不然他怎会诬告魏王!我猜,那姓来的定是趁着陛下信任,打算将有望继承龙位的人选挨个除掉,然后窃取大周江山!
武承嗣越听脸色越难看,一言不发的等我讲完后,便提出要亲自召见卫遂忠一问究竟。
我早料他有此一着,毕竟空口无凭,况且说到底我就是个让女人寻欢取乐的小白脸儿罢了,堂堂魏王又岂会轻易上钩。
所幸,一切尽在鹤先生的计划之内。之前我说的除了卫遂忠得罪来俊臣的前因后果,其余全是我胡谄的。卫遂忠是跑了,但收留他的并不是什么友人,而是鹤先生!
一个是洛阳推事院酷吏的打手,一个是长安淮汀阁的教书先生,这样的两个人竟然碰到一起!呵,我猜你听到这儿,也不再那么惊讶了。发生了那么多事,所有关于鹤先生的惊奇已经全都变成对他身份的好奇了。
我想,那时候鹤先生一定到了寻路无门的地步,才会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亲自游说。他一定做了充分的准备,从卫遂忠投奔他开始。但也是从卫遂忠这件事儿,我隐约看见了藏在那教书先生身后的冰山一角……
再说在我的安排下,魏王如约召见了卫遂忠,关于诬告一事,得到的答案与我一般无两。于是,武承嗣终于深信不疑,接连拉拢武三思,太平等皇族,甚至将李旦也撬来帮腔,一下子朝中武李两家对抗的风浪下去了,联名状告别司仆少卿的风浪又高高荡起。
远在均州的卢陵王终于等来喘息之机,可,我真正要救的,是暮晓川!之前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个引子罢了,接着,我开始自己的计划——栽赃嫁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