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这雪下得挺早啊!”茶棚的伙计把抹布扔在了桌上,看着外面的纷纷扬扬飘起的雪花,不由感慨着。
“废话怎么这么多,桌子擦了吗?我这茶棚,可不养闲人。”
一个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伙计拿起了抹布,手脚麻利的把桌子擦干净,拿了一壶刚烧好的茶水,倒了一杯,坐在长条凳上,小口咂了起来。
“今年雪下得早,生意都不景气,你可别偷懒,快去吆喝吆喝客人,要不,我就不雇你了。”掌柜收起了算盘,侧眸一瞪,伙计将茶碗放在了桌上,无奈跑到了外面,看看有没有过路的旅客。
“这位爷!这位爷!”看到一辆马车向自己驶来,伙计快步迎了过去,“天冷路远,要不停下来喝杯茶?咱家店里还有一些吃食,赶路辛苦,歇歇脚啊!”
驾车的男子,没有说话,车内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歇歇吧,我有点饿了。”
男子二话不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小厮看他下了车,急忙过去拉住了马儿的缰绳,车门打开,一个俏丽的女子从里面探出头来,男子伸出手臂,小心翼翼扶着她,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爷,夫人,二位先进去暖和暖和,我帮你们拴马去。”
看着二人,男子俊朗,女子美丽,一看便知是一对璧人,伙计引着路往前走,路过茶棚吆喝了一声。
“掌柜的,来客人了!”
掌柜抬眼一看,看这二人进了茶棚,快步上前迎接。
“这位夫人怀了身子,看着月份不小了吧!我去给你煮点红糖姜茶暖暖身子。”
“掌柜,可有吃食?”
男子将妻子安顿好,走到了掌柜旁边,掌柜看他器宇不凡,定然是个有钱人,急忙道:“有有有,这天冷,我给二位煮碗面,我们这儿的阳春面,比京城厨子做的都好!”
听她说到了京城,女子顿时来了精神,“掌柜的,从这儿到京城还有多远?”
“不远了,再走个五十里就到了。二位是要探亲吗?”
女子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就像是弯弯的桥,“嗯,探亲的。”
两年的战争,已经很遥远了,可是每当想起还是让白萋心有余悸,大战的前一夜,顾寒尘告诉她的话,更是让她吃惊。
“明日战中,我会死去,从此之后,这世上便再无‘顾寒尘’了。”
二人假死,摆脱了这些束缚,就如同他们那夜所说的一样,做一个自由的人。
北燃在回到京中复命的第二个月,悄然离开了京城与他们汇合,顾寒尘北燃夜闯云苍,将北燃的姐姐北苑从云苍搭救出来,人各有志,顾寒尘也不留他们,从此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白萋看着外面的雪,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茶棚虽然简陋,却视野极佳,白雪簌簌而落与长青的松柏遥相呼应,白萋觉得身上一重,抬头看去,顾寒尘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我不冷。”白萋想要将衣服拿下来,顾寒尘将她的手拉到了面前,双手将它裹住。
“还说不冷,手都凉了。”
他宽厚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着,温暖的掌心将她冰凉的小手温暖,心里也暖洋洋的。
“相公,你说爹爹会开心吗?”
“肯定很开心,来时我去驿站寄了封书信,应该已经收到了。”
白萋眯着笑眼看着他,弯下身子靠在了他的肩上。
“真好,要回家了。”
曾经在王府时,她无时无刻想的都是离开,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当自己真的在外面生活时才知道,家是一个多么让人踏实的地方。
“还有两个月大概就要临盆了,生了孩子之后,我想在京城住一段时日。”
顾寒尘对这些没什么要求,也没什么想法,全都依她。
“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俩包一个小酒馆,我以后是不是就是‘卖酒西施’了?”白萋歪着脑袋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顾寒尘眼眸一侧,看向她,淡淡道:“谁敢多看,就把他眼睛挖了。”
白萋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凶巴巴的,小心吓着孩子。”
顾寒尘也不与她置气,她整日都在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此次回来,顾寒尘确实想在京中多待一些时日,白萋有孕初期,吐的厉害,几乎什么也吃不下去,身边也没有人照顾,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面来喽!”伙计端着一碗面放在了白萋面前,白萋从筷笼里拿出了两双,递给了顾寒尘一副。
“我吃不了。”她看着满满一碗的面条,小声道。
“你先吃,吃完之后再给我。”
白萋也不客气捧着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顾寒尘看着她目光温柔,白萋是他生命里的一束光,照进了他黑暗的人生,让他卸下了所有的心防,放弃了所有,甘心陪在她身边,和她做一对普通夫妻。
“这位郎君真是好丈夫,夫人您嫁了这么好的夫君真是有福了。”掌柜的看着二人,也是满眼羡慕,男子对女子呵护备至,看这二人的打扮,肯定不是寻常人。
“这位郎君是大官吧!看起来就气质非凡!”
白萋吃着吃着,差点喷了出来,她笑着坐起身子,抬手蹭了下嘴,“是啊,可大的官了,专门管着我。”
顾寒尘轻笑一声,将她嘴角没擦干净的汤渍擦去,“管谁也不敢管你,从来没听过话。”
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羡煞旁人,掌柜的看着这两个人满脸艳羡。
“吃不了了。”
白萋将剩了大半碗的面推到了顾寒尘的面前,人都说女子有孕之后,饭量见长,偏偏白萋每次还是吃这么一点。
“再吃两口,不然等会又要饿了。”
白萋嘟着嘴,用力摇摇头,“真的吃不下了。”
顾寒尘拿她没办法,端起碗吃起面,白萋托着腮看着外面的雪,看样子下的势头减了不少。
“走吧。”白萋将钱袋子的钱拿出放在了桌上。
刚转身要走,就被掌柜喊住了脚步,“夫人,这两个糖酥饼是自己做的,你们留着路上吃吧!”
白萋看着油纸包着的糖酥饼,上面还有不少饼渣,烤的焦黄极为诱人。
“多谢掌柜!”她笑着道谢,和二人挥手告别。
“等下。”顾寒尘喊住了白萋,白萋站在原地见他走上前蹲下身子,将她鞋子上的积雪掸去。
“雪不掸干净,等会鞋子湿了更冷。”
白萋靠在了顾寒尘的怀里,跟着他走到了车边,顾寒尘将她小心抱起放在车上,随手解下了缰绳。
白萋坐在车内,也不安稳,距离京城越近,就越难掩欢喜,她将门打开,一股子暖气从车内喷出来,马车里烧着的小暖壶火正旺,她靠在车门边,看着白雪纷飞的世界。
“进去,外面冷。”
白萋不依,靠在门上,“不要,我想看着你。”看着手边放着的糖酥饼,她有些坐不住了,捧起糖酥饼咬了一口,饼渣不住的掉。
“好吃!”
顾寒尘叹了口气,“刚刚吃饭时,不好好吃,就爱吃这些零嘴。”
“零嘴好吃嘛,我刚刚真的吃不下了。”她又咬了一口,酥酥脆脆的糖酥饼好吃的让人停不下来。
“你也尝尝。”白萋把糖酥饼递到了顾寒尘的唇边,顾寒尘摇摇头,拒绝了,白萋不依不饶一定要他尝。
“我吃饱了,你吃吧,到车内坐着,下雪路滑,不稳当。”
白萋应了一声,有点失落,默默退了回去,雪势小了不少,可是地上已经有了不少积雪,顾寒尘拉住缰绳,行的极为小心,白萋坐在温暖的马车内,吃完了一整个糖酥饼,看着另一个将它放在了暖炉旁。
“阿湄,到了。”顾寒尘轻轻敲了下车门,车内睡着的白萋猛然醒了过来,她急匆匆到了车门边拉开车门,一股子冷风扑面而来。
顾寒尘看她这般冒失,眉头一簇,白萋见他生气了,怯怯的看着他,“我错了,你别凶我。”
看她这幅样子,顾寒尘再大的火气都没了,他无奈的将她脖颈上的系带系紧几分,用披风将她小小的身子裹住。
“好歹也是有身孕的人,自己便是大夫,怎么还这般不小心。”
白萋吐了吐舌头,“被你护着太细了,自己反而粗糙,你说到了,我一心急不就跑出来了吗?”
顾寒尘也不多说,白雪还在飘着,雪花落在了顾寒尘的发梢上,星星点点的白,让白萋有一种一眼万年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