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和着外面电视的声音，是万家灯火里最寻常的场景。
置身其中的周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脸上鲜有地挂着笑容。
为了照顾周乔的胃，她慎重地把菜都清炒了，清炒藕片，油麦菜，莴笋。
她不知道周乔今天会过来吃饭，没提前准备适合养胃的食材，就尽量做清淡好消化一点。
“可以吃饭了。”周意把菜端到小餐桌上，盛好粥。
周乔吃得很认真，身后的电视正在播放黄金档家庭伦理剧。
“你回去上班了吗？”周意主动搭话。
周乔点头，“嗯，已经正常上班。”
话题又断了，周意索性也专心吃饭，不再找话。
“你坐着吧，不用管，碗待会我洗。”
吃完饭后，周乔主动收拾碗筷，周意阻止他。
周意每次在家刚吃饱饭就会懒一会，躺沙发或者趴在桌子上看电视，发呆。
以前沈舟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说自己吃累了，需要休息。
“你做饭，我洗碗，很公平。”周乔没听她的劝阻，直接去厨房收拾。
周意也没力气跟他辩论，就由着他了，自己继续趴在桌上养神。
有个人帮忙洗碗还是挺舒服的，乐得清闲，只不过周意不太好意思让周乔干活。
两个人这样家庭化地相处总归是怪怪的，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洗碗，这让她想起沈舟以前在她这留宿的日子。
不过，沈舟会撒娇耍赖，跟她剪刀石头布，谁输谁洗。
因为这事儿，沈舟和她决定，以后结婚的新房里一定要装上洗碗机。
想到沈舟，周意有些惆怅，他好久没和自己好好聊过天，说说话了。
他的学业很繁忙，闲暇时间很少，两个人的作息时间又是完全相反，异国恋真的不容易。
周乔打扫好厨房后，手上被热水浸得有些红。
已经入冬了，手沾水容易皴，看到他过来，周意去卧室的梳妆台上拿来一管护手霜。
“来，手伸出来。”
已经坐下的周乔抬头看向她，然后听话地伸出手。
周乔的手很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周意拧开护手霜，在他的手背上各挤一点。
“搓一搓吧，你碰了水，免得皮肤干。”
周意做出双手揉搓的动作，像幼儿园里温柔耐心的老师在给小朋友做示范。
周乔很慢地擦手，周意就坐在他旁边看电视。
温暖的屋子里，周意盘腿坐在沙发上专心追剧，周乔放松地靠着，目光眷恋地注视着她的侧脸。
☆、第 11 章
看到剧情气人的地方，周意情绪跟着走，情不自禁地吐槽：“她妈怎么这样！是不是亲生的，太重男轻女了吧！”
周意沉浸在剧情里，“女儿多好啊，我以后就想生一个女儿。”
“女儿是很好。”周乔温声说。
听见他的声音，周意才意识到此刻屋里不只有她自己。
她有点脸红，把腿放下，乖乖坐好。
“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周乔起身准备离开。
周意抬头看墙上的闹钟，已经9点，送他走到门口。
周乔转身对站在门口的她说：“谢谢你，明天见。”
周意摇头，嘴里说着：“不客气。”
等他离开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明天他还会来。
周乔开始每晚来她家吃晚饭，有几次因为加班，周意在外面解决晚饭。到家的时候，周乔依旧等在门口，无论多晚，他坚持要等到她回来。
周意过意不去，大冬天让他站在楼道里挨饿受冻，很不人道。
期间，周乔的胃病又犯了一次，倒在她家客厅，周意吓坏了。
从那次以后，周意每天会告诉他自己当天的下班时间，又给他配了一把家里的钥匙，让他进屋等。
有几次周意回家就能吃上热饭了，周乔下班早的时候，会直接做好饭等她。
周意特别惭愧，明明他是要被照顾的病人，结果反而替她干活。
要是林秀清知道了，肯定会发飙，竟然欺负她老公的宝贝儿子。
这天，周意从公司出来，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冬夜很冷。
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周意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老远看见路灯下照着一团黑色的身影。
周意走近才发现，戴着衣帽，裹着围巾，站在雪中的人是周乔。
“你怎么出来了？这么冷，还在下雪，冻坏了怎么办。”她摘下口罩，伸手唤他。
周乔直接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
地面上开始结冰，有些滑，周意的注意力都在脚下，以为他是怕自己摔倒。
“下来丢垃圾，正好看到你。”
他的手还是温热的，宽厚的手掌将周意冰冷的手握在手心。
周意松口气，还以为他是担心她所以特意下来等。
“天气不好，可以先放着，我上班的时候带下去就行。”她说话已经有点哆嗦，冻得不行。
进屋后，一室温暖，周意急切地脱掉厚外套，蜷腿缩进沙发里，抱着毛绒绒的毯子，等待身体回温。
周乔捡起她丢在一边的外套，拿到衣帽架上挂好，把她脱得东倒西歪的鞋子摆放整齐。
周意看他替自己收拾，有些汗颜。“你别忙了，我暖一会再收拾。”
“没事，待会先吃饭。”周乔今天下班早，又替她做好了饭。
热菜热汤，周意吃出一鼻尖的汗，这段时间周乔做了不少，手艺不比她差。
“我感觉你给我做饭的次数比我给你做得多，好像是你照顾我比较多。”
周意挤在小厨房里，看着正在洗碗的周乔，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虽然之前说的是她负责给周乔做饭，可是实际上周乔来她家没少干活。
“你不加班的时候，不都是你在做吗？”周乔风轻云淡地说。
“不对，其实，你完全可以自己在家吃饭，不用来回跑。”周意觉得他来这比自己在家要麻烦得多。
周乔把擦干的盘子挨个放回橱柜，“不想跟我一起吃饭？”
周意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她没照顾到他什么，反而给他添的麻烦更多。
“当然不是，就想着我们都能更轻松点。”她离开厨房，结束了谈话。
周意窝回沙发上，看着外面的天气，担心他待会开车回去会不安全。
但是，周乔好像只关心吃饭的问题，听不懂她的想法，周意有些烦躁。
回想这段时间的种种，一切都按部就班，无声无息中周乔填满了她的生活。
家里冰箱，卫生间缺了什么东西，他总是默默买回来。
家具电器偶尔出点小毛病，他都能修理好。
话不多，但是却把她饭桌上随便说的话记得很清，她说想吃什么，第二天回家就能吃上。
每天吃完饭，他顺手就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陪她看会电视，再自己回去。
她家的小茶几上每隔几天就会换上新鲜的花束。
摔碎半年多的电视遥控器，也悄无声息地被换成新的。
……
任何事，周乔从来不说，也不问她，哪怕偶尔聊天都是她问了，他才答。
周意挑不出任何错，只是舒适安稳中隐隐不安。
她好像掉进米缸的小老鼠，害怕自己太过幸福，会失去警觉。
农历新年将近，林秀清已经开始打电话催促她回家过年。
周意今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不回家，妈妈已经安排好周乔带她回去。
年末的周乔也很忙，有两天没过来吃饭，再过来的时候黑眼圈很是明显。
周意刚做好饭，就听见他敲门。
饭桌上，周乔主动开口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放假？”
“除夕，也就是二十九那天。”
听她说完，周乔拿出手机，手上在操作，“票定好了。”
“啊？我的身份证号还没告诉你。”
周乔看她惊讶的样子，柔声解释道：“我会背。”
她暗叹周乔记忆力不错，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给他看过自己的身份证。
周意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可是，我有点恐高，一般不坐飞机，我都是坐火车回家的。”
周乔的表情还是毫无波动，“我知道，订的是高铁票，放心吧。”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周意不再说话，只觉得眼前的人像冬天保温杯里的水，喝下去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