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T恤被浸湿了。
黏在背上。
陈生轻声叹道:“阿遡,有些责任你逃避不了,就如同你是周家的继承人这个身份。”
这是他生来的使命。
也是宿命。
他躲避不掉的。
周遡的脸上闪过一丝愠色。
接着是汪洋一般的沉寂。
陈生的脸色依旧是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的波动:“心理医生那里记得定时去,这件事我会为你在周老爷子面前挡下来,但是我说过,我不会一直挡在你身前。”
陈生是周遡的老师。
而他也是他的盾。
从小到大,他责罚他。
却也在关键的时候给他挡箭。
当年。
在发生了周钰那件事后。
也是陈生站出来,力排众议的在周老爷子面前为周遡说话的。
他说放周遡走。
因为他笃定,他手上有牵制周遡的绳索。
可惜。
他低估了周钰的死,对周遡产生的影响。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周遡依旧还是走不出来。
这不是陈生想要看到的。
也不是周家未来继承人应该有的。
优柔寡断。
“我不需要……”
周遡的脸上像是被覆上一层厚厚冰,嗓子哑的像是被撕裂开来一样。
犹如生锈的琴弓摩擦在断掉的琴弦上。
听的令人心颤。
“我不需要你挡在我身前。”他抬起头,眼神灼灼的望向陈生。
即使身子半跪在地。
他的背脊依旧挺直着。
仿佛这是他唯一不容践踏的骄傲。
他是周遡。
他生来就无比的骄傲。
即使生命总在和他开着玩命般的玩笑。
他还憋着一口气。
这口气是他弟弟和妈妈渡给他的。
所以他不能死。
唯有自在的活着。
方是慰藉。
但是陈生太懂他了。
周遡任何的反应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且他有一套自成体系对应周遡的办法。
他对周遡说:“阿遡,我以为这些年没见你,你会变得聪明点。”
“但是你没有,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懦弱。”
遇事会逃避,这是人的本能。
但是他教了他这么多年,他却还是学不会。
陈生难免失望。
“我没有——”
周遡发出犹如野兽一般的嘶吼。
像是极力的在否认,反倒更像是在承认。
承认自己这么做是在逃避,也是在承认自己任性中的怯懦。
那是软弱的。
可是周遡代表的,就是无坚不摧。
以及无所不能。
陈生依旧保持着理性,如他的装扮般,纹丝不动。
“你弟弟的死,和你妈妈的病,都是你要背负与承担的孽债。”
“阿遡,你已经长大了,你弟弟的事情发生后,我们纵容你从国内逃到加拿大,考虑到你还小,我还能够理解你的逃避,但是现在……”
说到这,陈生顿了顿。
“若再逃避,就是懦弱。”
“而周家,从来都不需要一个懦弱的继承人。”
第45章 OFF-WHITE
陈生离开之后。
屋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这是这一次,更多的是死寂。
中央空调的声音也成了一种嘈杂。
阿呆不敢出声。
刚刚周遡和陈生之间的纷争仿佛是午夜梦回的一场惊梦。
现在更像是大梦初醒了一般。
她蹲在一旁默默的收拾一地的残骸。
周遡坐在地上,背后靠着沙发。
他抬起手臂遮住双眼,也挡住了光亮。
黑暗的房间里。
他颓然的坐在地上。
背靠着沙发,一条腿蜷起。
像是一只受了伤需要舐犊的野兽。
阿呆想要靠近他。
可是这时候,周遡突然开口:“别收了,你也走吧。”
他的声音像是被撕裂的棉帛,低哑的可怕。
阿呆愣了愣。
手里拿着被他打碎的玻璃杯。
手足无措的站在那。
她想了很久。
最后决定固执的不理他说的话。
论倔强,阿呆不比周遡差。
“我不走,”她小心翼翼的捡拾着地上的玻璃碎渣,接着放进垃圾桶里,“我不怕。”
“我陪着你。”
说完,不等周遡开口刺她。
阿呆拿出柜子里的药箱。
她将周遡那只沾满玻璃渣的手摊开。
血迹斑斑。
伤口里还混着玻璃碎屑。
阿呆心头一抽,疼的眼泪都快掉下。
明明受伤的不是她。
她却疼的连呼吸都轻慢了。
阿呆死咬着自己的下唇,憋住眼泪。
先将镊子用打火机消了毒,再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将玻璃碎屑挑出皮肉。
玻璃渣子混着血。
周遡连眉头都没有蹙过一下。
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麻木。
仿佛这样的疼痛无关痛痒。
却看得阿呆鼻头泛酸。
眼泪控制不住,滴落在了他的手掌心上。
“对不起,对不起……”
阿呆慌张的擦干眼泪。
眼泪是咸的,会刺痛伤口。
于是阿呆轻握住周遡的指尖,鼓着腮帮对着手掌心的伤口吹气。
周遡低垂着眼帘。
看着阿呆在他的掌心轻轻吹气。
却毫无痛感。
也许是心太痛了,以至于□□上的疼痛已经被神经末梢给屏蔽。
他只觉得,这世俗倦的可怕。
屋内黯淡的灯光投影在周遡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他的眼下是一面片青乌,眼里是空洞的而没有光泽的沉寂。
陈生那些话,已经将他的灵魂抽干。
他已然是一具行尸走肉。
唯有眼前的这个傻子,还在努力的垂死挣扎。
挽救他这具濒死的尸体。
周遡竟觉得有些可笑。
转念又觉得心酸。
竟然这世上,还有人在念着他。
这傻子。
他根本不值得。
周遡仔细的看着阿呆。
她做事的时候总是聚精会神的认真。
她垂下头时,后脑的头发会柔顺的垂落,露出后颈一片细嫩的皮肤。
在一丛丛黑暗中,那一抹露出的皮肤,白的发亮。
周遡觉得嗓子有点渴。
甚至带着点焦灼的痛感。
接着是鬼迷心窍。
阿呆低着头,在给周遡手上的伤口消毒。
却突然感觉自己被一片阴影笼罩着。
接着自己后颈的皮肤被人吻住。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吻是湿.濡的,但是唇瓣是冰冷的。
刺激的她后颈皮上的汗毛都战栗了起来。
这个吻不带有任何情.欲,更多的,她像是被野兽啃噬了一口。
晃神间。
她被一阵刺痛惊得叫出了声。
阿呆感觉自己颈后的皮肤被人撕咬到爆裂开。
让她痛的头皮发麻。
牙齿的锐利刺破她皮肤的表层。
陷进她的肉里。
留下深深的牙印。
鲜血的腥味让身后的人稍稍恢复了点理智。
在听见她的叫声后,便松开了口。
改成了缓慢的舔舐。
耐心的轻柔的一点点将她颈后的伤口迸发出的血舔舐干净。
舌尖在她颈后的皮肤上游移。
漫无目的的画着圈。
鼻尖扑满了她身上的雏菊气味。
让他病态的沉溺。
阿呆知道现在的周遡是病态的。
她应该推开他,让他清醒。
可她却无法拒绝他。
若这能让他片刻的开心或者舒畅。
她愿意抵死相拥。
正如飞蛾扑火。
螳臂当车。
—
过了许久。
红着脸的阿呆终于恢复了平静。
周遡也渐渐地从刚刚神志不清的暴虐中清醒。
他用指尖轻轻地描绘她脸的轮廓。
然后轻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阿呆无声的摇头。
她不介意。
只要能帮到他一点,她就一点也不介意。
甚至用心甘情愿来形容也不为过。
屋内弥漫着鸡汤的鲜味。
阿呆这才想起来厨房还炖着汤。
她赶忙起身去厨房关了火。
乌鸡已经煨烂了,汤很鲜,阿呆在里面加了竹笋胡萝卜还有山药与玉米。
就是为了遮盖住人参的药味。
连带着枸杞和姜片都放了不少。
她舀了一碗汤,又夹了几块肉。
最后想了想,还是放了点胡萝卜和玉米摆在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