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星(12)

桃子笑了。大花气哼哼地说:“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关我什么事呀?是你自己说的,我又不知道。你呀,该!”

“都怪你!”

第一说:“别吵了,别吵了。桃子,果子也给他一个吧,要不,我的那份给他?”

“什么果子?”大花来了精神。

“没有,什么果子也没有。”

“桃子……”

“你真是没救了!”桃子拿出两个果子,对比半天,小的那个送到大花手里,“吃吧。”

“能吃吗?”大花举起来对着天看了看。

“不吃还我!”桃子要抢,大花把果子塞嘴里,呵呵地笑,微一用力,果子破裂,滋出好长的一道汁,直冲桃子而去。

桃子“哎呀”后跳,汁是躲开了,怀里的果子噗噗掉一地。

嘎嘎瞧准机会,连点四下头,一扫而净。

第一大叫:“不对!你吃多了!”

桃子和大花哈哈大笑。

第11章

在第一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这样一个世界。

衙门极少升堂,县老爷的桌案积了一层灰。没人管。捕快史开已有大半月没见县老爷的面,要不是每日例行上衙门报道,连衙门的大门朝哪开都忘了。史开报了道,左手握着腰间的刀柄,晃晃悠悠出大门,朝集市上的酒楼走。

这家酒楼熟识所有的大捕快小捕快。来人身着捕快服,黄皮,粗眉,长眼,高颧骨,鹰钩鼻,左边的腮凹进去,据说是与恶人搏斗掉了两颗牙齿。不等开口,伙计打老远就吆喝:“您来啦!”白布甩肩膀上,笑脸迎来,“您里边请。还是老几样?”史开扬扬下巴,伙计头前带路。“一碟花生,三两好酒!”还是那张桌子,靠窗,周围无客。伙计搬了长条凳请史开坐下,用白布飞快擦一遍桌子,“您稍等。”“忙你的吧。”伙计躬身点两下头,“诶诶”应了,去招呼其他客人。

史开在这能坐上半天,吃过午饭,去街上逛一圈,再进万春楼逍遥一晚。他家里没别人,爹娘在老家由弟弟照顾,尚未娶妻,无子。

吃喝上桌,挥手赶走烦人的伙计,他扔一粒花生入口,嘎嘣嚼着,解下刀放桌上,哼着艳曲儿为自己倒酒,又扔一粒花生,举杯噘唇小嘬一口,滋滋响,酒辣舌喉,“哈啊——”白气从嘴里喷出来,放下酒杯,他顺窗口看出去,男女行人没有稀奇的。男的没什么好看,女的不是老就是丑,也没有能入眼的。忽然他盯住一人,于沙土中寻见一枚贝壳,年轻女孩夹在老头老太中间,衣衫灰卟卟,身量瘦条条,头上簪一钗,脸蛋真是好看,又白又细,像珍珠,两颊和耳朵微红,一看就是不常出家门,也不干活的,淡瘦的眉垂着尾梢,双眼四下里看,好像哪里都看不够——这是外乡人——鼻尖微翘,嘴小,上唇中间鼓出来一点,肉肉的。他吹一声口哨。女孩好奇瞧过来,旁边的老头扯她衣袖,“快走快走!”史开目送他们走远,继续吃喝。

没过多久,大街上热闹起来,人往一个方向走。史开一扬脖子,喝下最后的酒,提刀走出酒楼。伙计呸一口,心说,他娘的,总算走了。

人围了好几圈,史开在圈外看不见圈内发生了什么,倒是不急,随手抓一把旁边小摊的瓜子,摊主“喂!”了一声,然后假笑着说:“不够再抓点。”史开没搭理他,嗑着瓜子,用手肘去碰挡住他视线的人,人就靠边让开路。

天是灰的,零星的雪静静落下来。

人群最里面是那女孩三人。女孩躲在老头老太身后,他们后面和两侧分别站两个黑衣家丁,正对着四人,一个富家公子,三个家丁。史开嗑着瓜子。老头说:“请公子让开路,好让我们过去。”公子说:“行啊,她留下。”指指女孩。老头说:“我们是一起的。”“说多少遍了,你开个价,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小婢了,亏待不了她,到年龄我送她嫁妆。”老头连连躬身行礼,“谢过公子,老头子就这一个女儿,离不了。让我们走吧。”一家丁说:“你这老鬼,我们公子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老太紧抓着女儿的手。老头还在行礼,“让我们走吧,让我们走吧……”周围人小声议论,指指点点。史开嗑完瓜子,砸吧咂吧嘴,觉得吃咸了,呵一口痰吐地上。公子扫他一眼,说:“你到底要多少?”老头摇脑袋,“不要不要。”雪片落老头发顶,化不开,死死贴着。公子摆下手指,家丁拥上去抢人,老太被撞倒地,哎呦呦直不起身,女孩被攥住胳膊,挣脱不开,直喊爹娘。老头跪地抓着公子的下摆,“请公子放人,我们不要钱,我们——”公子嫌老头手不干净,抬脚就踢,“去你的!”那一脚正踢胸口,老头撒手躺倒,指着公子“你你”两句,眼睛就闭上了。安静了一瞬。女孩大喊:“爹啊!”老太昏了。公子后退半步,心说这也太不禁踹了,“走!”家丁跨过老头还温乎的尸身,硬扯女孩离开。女孩坠着身体,膝盖朝向老父,似跪非跪。

史开拦住公子,说:“去衙门一趟吧。”

“去什么去,那老头是自己死的,我们公子去什么衙门。”

“听见没有?”公子说。

“大家可都看见了?”史开高声问。

有人答:“看见了,他踢死的!”

“看见了!”

“看见了!”

史开歪下头,说:“钱公子,请吧。”

“你这捕快!”

钱公子拦了家丁,说:“带路吧。”

众人让路,史开和钱公子,家丁拉着女孩,一行前去衙门。有人去拍老太,有人眼睛盯着老头看,老头散乱的头发支棱着,像是铁丝。

衙门不让闲杂人进,跟来的都被挡在大门外,门一关,几人忙自己的去了,几人还守在门口。

两个家丁站房门口,打晕的女孩歪在椅子上,一脸泪痕,椅后是其他家丁。史开和钱公子落了座,一左一右,无分主次。炭盆冒出的烟充满整间屋子,雾蒙蒙的。折扇敲打着手掌,钱公子说:“你讲吧,要多少。”

史开说:“钱公子看着给。”

钱公子伸出两根手指。

史开笑了,“钱公子就是大方。”

“明日送来。”钱公子要走,家丁去抓女孩,史开说:“慢着,她人留下。”钱公子问:“不是够了?”史开说:“人早晚是公子的。留几天,给外面个交代。”钱公子甩袖哼一声,带家丁离开。

女孩进了牢。

钱公子回去后,越想心里越腻烦,挺好的事,最后非要花钱才能解决,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转念一想,既然决定要花钱了,那时间还不是他说的算。他沐浴更衣,仅带一个家丁,不多时,走进衙门。恰好史开还在。事情一说,史开就同意了。两人去了女牢。

牢门关不住腥臭的气味,再打开门,味道就更大了,一种鲜血和屎尿混在一起的味。牢头收了银子,吱呀打开门,提一盏暗黄的小灯,咔哒咔哒走在前面。几个牢犯听见动静,哎哟哟哼哼,喊饿,喊冤枉,听不出男女声;窝在墙角的不说话,阴影罩着上半身,看不清脸,定在那,胸膛起伏很微弱。钱公子用折扇堵着鼻孔,问:“还没到吗?”“快了,快了,开哥有交代,放的单人间,在里面。”

女孩抱着双膝躲在最里面,贴着墙,将那一小块墙面捂热了。她看着脚前的地面,眼睛眨动得很慢,一点泪水也哭不出来了。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模模糊糊看不出是谁。

“就是她。”

一双脚走到近前,“是她。”

女孩识得这声音,猛地站起来,眼前全黑了,她扶着墙骂:“混蛋!”

钱公子一点不生气,笑呵呵地说:“别急,一会儿你骂得更狠。”牢房又黑又臭,地上薄薄一层干草,他不满意这环境,问:“有好地方吗?”

“有,有,我带公子过去。”

剩下的史开就不管了,说句“玩得开心”,向牢外走。不能搅人兴致啊。

老太苏醒后,托人找张烂席子,裹了老头,停在破庙里,然后上衙门来。听人说了,女儿在这,应是没有大碍,那个史捕快看样子是个好的。但她仍放心不下。急匆匆赶来,大雪天里跑出一身的汗,风一吹,冻得骨头疼。在雪地里等半晌,史开刚一露头,她小跑过去,问:“我女儿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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