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楼倒也没追着不放,转而又问:“我怎么瞧着你皮肤又白了,出去这么久竟也不曾晒黑?不是我说,男人还是要黑一些才显得有男子气概一些,阿言你不觉得吗?”
徐讷讷呵呵一笑:“不觉得,男子气概油然生于心,怎么能单以外表论之?”
这般胡乱扯了一通,终于把沈楼送走,但是沈楼脚步一转就去了卫湛书房。卫湛已经遭到了卫王的打击报复,连着两日忙得脚不沾地,连夜里都是在书房囫囵睡的。
“阿湛,阿湛。”沈楼未得允许不能进书房,只能在外边嚎叫,“我有要事要说,你让我进去。”
卫湛听得闹心,让他进门,但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非常之嫌弃。沈楼摸了一把下巴,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像是刚刚才看见过……”
他还没来得及细思,就被卫湛嫌弃地打断:“有什么要事?你要是说不上来,别怪我把你扔出去。”
沈楼立马凑近,神秘兮兮道:“我方才去见徐慎言了。那小白脸出去游历两月,居然比两月前还要白,这不正常啊!”
“关你什么事?”卫湛心道,那小白脸只与我有关。
沈楼不忿:“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哪有人晒太阳之后还越晒越白的,这可不是有问题?我看那小白脸越长越娘了,跟个姑娘似的,哪有男人长成他那样?姑娘家都没他好看!”
卫湛深以为然,但面上还是——“那到底关你什么事?”说到底也还是只和我有关。
被连着打击两次,沈楼也终于明白他的态度,面上一垮:“我就说说,他可是周国的细作,你怎的都不起点警惕心?我看他这回去周国说不定已经和那边接上头了,先前你在伏牛山是不是遭袭了,是不是他告的密?”
“不是。”卫湛已经不耐烦,“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莫要多问,赶紧处理好手头的事。我看没多久可能要生战事,我到时必要出去一趟的,你还得留下。”
说到正事,沈楼不敢大意,赶紧收了笑,神情严肃问道:“要生战事?难道你要亲自上战场?”
卫湛飞快地批完一篇公文,随手将折子往旁边一丢,收了笔站起来活动四肢。这回卫王是真生了气,勒令他两日内将这些全部处理完毕,他连用饭都急匆匆的,更不要说寻空去找徐讷讷了。
“是,梁国王室与周国霍家已生罅隙,最近传来的消息是边境不稳,梁国频频挑衅,霍大将军掌权之时哪里容得下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探,肯定要打上一场,这是我们的机会。”
沈楼皱了眉头:“我觉得我们还是按兵不动的好,梁国毕竟在西边,与卫国之间隔了一个陈国,鞭长莫及。况且霍大将军用兵名正言顺,卫国到底落在下乘。”
“无妨,梁国与我们无关,但陈国就在边上呢,陈国那个三公子是我叫人弄死的,已经栽到了周国头上。”卫湛面上挂着凉薄的笑意,“陈国舍了一个王姬给霍家,但一个公子殒命,此番损失众多,到时肯定按捺不住,要么跟霍家联合咬下梁国一块肉,要么跟梁国联合,直接与霍家撕破脸。不过,他们应该没有与霍家撕破脸的胆魄。”
沈楼看卫湛心中自有成算,也不再相劝,反正王世子就算上战场也不至于直接去往阵前,卫湛的安全应该有保障。但他不知道,卫湛这回就是打定主意去阵前。
他心中已经有了强烈的紧迫感,因为他心尖尖上的姑娘身份太过麻烦,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强大起来,强大到能够将她完完整整地从赵太后手里抢出来。
王世子还不够。
那日他与徐讷讷吵架时某些脱口而出的话并不只是没有考虑的气话,相反,那代表着他深思熟虑之后的考量。
“你家的皇位是我的,你也会是我的。”
“为了让你成为我的,我必须要取得你家的皇位。”
他深切地明白,只有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才能真正享有话语权。他要成为这天下的主宰,让徐讷讷不再担心受怕于那道先帝的遗旨,也不用时刻惶恐于赵太后的威胁。
有朝一日,他要让他心爱的姑娘,光明正大地坐在龙椅之上,成为他的皇后。
为此,不择手段,不惜代价。
徐讷讷在送走沈楼以后就被通知,卫王召见。
她心中立时忐忑起来,先前那次被卫王召见时,她顶着细作的身份都没有这般紧张。穿过长长的回廊,到内宫卫王宫殿外时,她就看见卫王坐在园子里,正陪着卫王后晒太阳。
领路的宫女安静地退下,留她站在离卫王十步远的地方,她正要行大礼问安,却看见卫王抬手,无声地制止了。只是他还是没有说话,徐讷讷也不好发出声响,便安静地站在一旁。
徐讷讷不知道卫湛已向卫王坦白,更不知道卫王已经命人将她的身份查了个底朝天,如今的忐忑只是单纯地因为她与卫湛互相爱慕却突然见家长而生出的心虚。
卫王的心情却十分复杂,他想起当日他头一次召见这个徐慎言时,因为高僧批他旺卫湛,还想过他若是个姑娘就好了,说不定能让卫湛那厌恶女人的毛病早些治好。
哪能想到,这还真就是个姑娘,这姑娘还真把他儿子的那臭屁毛病给治好了,还把人吃得死死的。
卫王心里生了些妄念,觉得若她不是周国的大公子周讷就好了,那他立马就让卫湛娶了她,不说半句虚言。
可惜这只能想想,眼前这个做男子装扮的确确实实是个姑娘,这姑娘还确确实实就是周国大公子。
“你坐。”
徐讷讷依言在旁边凳子上坐下,甫一坐下就察觉到卫王后好奇探究的视线,她下意识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就见卫王后眼睛唰的一下亮了:“阿旻哥说你要给阿湛做媳妇了,是不是真的呀?”
卫王:“……”媳妇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徐讷讷:“……”卧槽什么意思?什么媳妇?我是眼睛聋了还是耳朵瞎了?
事实证明,卫王后的确缺心眼,卫王尴尬得满身气势顿消,幸而方才已经宫人都退下去了,园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谁也没先开口,像是较着劲似的。一阵风从三人身侧刮过,带过一阵浓烈的花香,徐讷讷打了个喷嚏,这才将尴尬的气氛削弱一些。
卫王率先拿到主导权:“卫湛都与孤说了,你也不必紧张,你……你毕竟是后辈,孤叫你过来只是问问情况。”
徐讷讷心头还有疑问,都说了什么?卫湛什么都没与她说,卫王突然召见,当真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小心谨慎便占了上风,她斟酌着字句道:“君上所问,在下知无不言。”
卫王挥挥手,也懒得拐弯抹角:“卫湛说要娶你,孤找你来,也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哪有这般直言不讳的?徐讷讷脸都涨红了,想到种种可能的后果,又由红转白,她青白交错的脸色没有瞒过卫王的眼睛。
说到底这还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卫王就想,卫湛十七岁时还胡闹着呢,小姑娘就是乖巧,又乖又软,这么一想,他心里就软了很多,说出口的话尽量温和:“你的身份,孤已经知晓,如今就只想与你单独谈一谈。卫湛他到底年轻,很多时候还是一时意气。”
徐讷讷起身行礼:“在下有欺君之罪,望君上恕罪。”
卫王叹气:“你不必如此,说起来你才是君,孤只能占一个长辈的名头。”
徐讷讷木着脸,心里将卫湛抽了几十遍,连她这身份都说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和她通个气?当她死了吗?
卫王亲自扶了她起来,看她和旁边卫王后脸上都是一样的惴惴不安,不知怎么的,突然想笑。
“都说了你不必这般,这样吧,孤也不说其他的,只问一句,卫湛甚看重你,想娶你为妻,那你愿意吗?”其实卫王心里还是有些疑虑,他知道自己儿子的德性,生怕是自己儿子强迫的。
徐讷讷眼皮止不住地颤动,带动着眼睫在眼下扫出一片残影,良久,她咬了咬唇,用尽全身力气说了出口:“我愿意的。”
卫王略微惊讶,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强迫来的。
而听见这话的卫王后却开心地笑了起来:“你愿意给阿湛做媳妇啊?真好,那你是不是要叫阿湛哥,就和我叫阿旻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