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讷讷郁闷地抿着嘴,伸手在他手背掐了一下。
掐着时她才觉得自己确实力气小,死劲揪也没见卫湛皱一下眉头,半晌后,卫湛后知后觉:“你别捏我,痒。”
他松开了手,手背上红都没红,徐讷讷冷漠地收回手,果然皮糙肉厚并不只是个形容词。
晚间徐讷讷睡在了床里面,将一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就像个花卷,卫湛在床外侧看了许久,无奈下了床,从自己随身袋子里摸出个小册子,对着月光添了一行字。
月光下,白纸黑字倒也看得分明,第一条写的是徐豆腐不喜脏鞋,第二条是刚刚才添的,徐豆腐不闻花粉。
他“啧”了一声,小声地自言自语:“真是娇气。”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只能看见一坨被子。自识破她女装之后,两人就算互道了心意,夜间却不再像以往一样无状了。
卫湛想起此事就不免扼腕,早知就别挑破了这事,不然晚间还能抱着软腰睡,如今却得隔着一层被子才能抱。从前徐豆腐装男人装得十分尽责,从不避免与他身体触碰。
如今挑破身份后就一口一个“男女授受不亲”了,表明心意后更是经常用嫌弃的眼神瞧他,眼睛里满是“你莫不是只看中了我的美色”。
被这眼神瞧多了,卫湛都不免怀疑起自己来,为表自己心思不在皮相,日常只敢亲亲她的额头和唇角。
床上的人低低地“嗯”了声,卫湛眼神软了些,将小册子收好,回身坐到床边,伸手将面朝里侧的人翻过身来,俯首在她额上贴了一下,轻声道:“乖,好好睡。”
又在床边坐了一会,他起身从窗边跳出,开窗直至落地都没发出一点声音,几步跃上屋顶,身影迅速融入了黑夜。屋檐下卫丙藏在暗处,静静守候着这一座安静的宫殿。
屋内徐讷讷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低低喘了几声,她在被窝里挣扎了几下,在某一个瞬间睁开了眼。眼前一片黑暗,她目光涣散了许久才终于凝神。
透过窗棂的月光在殿中洒下一片落霜,借着这片光,她看见自己身旁没有人,床帐撩开了一角,枕头上铺着卫湛的外裳。她摸了一把,床外侧是冷的,卫湛要么是出去得早,要么是根本没上床睡。
她坐起身,随手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因满室的安宁,她静下心来回想刚刚做的梦。梦里她是一个看不见的旁观者,就像是上帝视角,看着周讷进了卫王宫。
那种感觉很诡异,因为她原本就与周讷生得有七分像,看周讷就像看自己一样。想起梦里的情形,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梦见,周讷在进入卫王宫的第一夜就死了,死于一杯毒酒。
事实上,周讷知道那是一杯毒酒,那个送酒的人轻声与她道:“这是卫世子以为您是细作才赐下的,大公子,为了大周江山,您知道该如何做吧?”
周讷目光阴冷地看了那个人一眼,仔细看却能看出她掩在衣袖下的手是抖着的。不过是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女而已,在父亲身亡之后却又立马被母亲背弃,再强大的心脏也承受不住。
“大公子,您放心,您饮了这一杯之后就会陷入假死,到时候我等会挑明您的身份。”那人声声低语,每一句都是引诱,“而后那卫世子就得背一个鸩杀帝子的名声,这卫国再不成威胁。”
周讷面无表情地饮下那杯毒酒,强大的怨念牵得徐讷讷的灵魂里也传来丝丝痛楚。那人见她饮下毒酒,便收了东西,再没看尸体一眼,径直出了门。
徐讷讷却得以和周讷的魂灵面对面,她看见对面与自己面容相像的少女眼睛里是极深的恨意,看见她时却像是看见了希望:“你是神吗?”
梦里的徐讷讷下意识避开了她的问话,只问:“你还有心愿未了?”
周讷咬着牙回答:“有,我要知道方才予我毒酒的人是谁,我要这周国覆灭,我要我的母亲跪在我的坟前忏悔。”
徐讷讷细细思索了会,觉得这几项都挺难的,只能遗憾地摇摇头:“有点难,你还是安心投胎去吧。”
谁知就在她说完的那一刻,眼前一花,视角就发生了变化,她变成了躺在床上挺尸的周讷。周讷也对这情况反应不及,回过神来就行了大礼,连声道谢,让徐讷讷感觉十分下不来台。
然后周讷魂灵一闪,只余一个光点落在她身上,而她变成了新的周讷,并且在第二日醒来后还忘记了这段超乎寻常的记忆。
如今徐讷讷终于想起来了,也终于知道自己怕是碰到了大事——若那杯毒酒真是卫湛赐下的,那卫湛第二日发现本该死了的周讷又活蹦乱跳的,就没怀疑?
完了,剧情已经崩坏到一发不可收拾,明明可以苟到后期的女配却早早死在了开局,而她莫名其妙占了别人的身份,还听了遗愿,怕是得还这一份因果。
徐讷讷吸了口气,给自己定下计划——首先,对卫湛吹一吹枕头风,旁侧敲击问出来那个送毒酒的人是谁;接下来,安静地做一块背景板,默默等待大佬们开战,瓜分周国的土地;最后那个目标太难,暂时不予考虑。
很好,现在只要迈出第一步——吹枕头风。
作者有话要说:甜甜的爱情拯救不了我了,我又要去写材料了TVT
谢谢赤兔麦城送忠魂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3=
第四十三章
醒着的时候就感觉黑夜十分漫长, 徐讷讷倚在床头打瞌睡, 怕一躺下去就睡着了, 可她强撑许久, 也没见卫湛回来。
眼看着最浓重的墨色已经转淡,月光西斜,快到丑时末了, 徐讷讷再撑不下去,身子滑入被窝,须臾后就闭上了眼睛。
正睡酣时,她突然感觉袭来一阵凉气,被冻得一哆嗦就醒了过来。刚睡醒还有些昏沉,她下意识往里侧挪了挪, 被窝里就钻进个人。
她一惊, 手下意识就往那人头上甩,只是还没碰到就被截住,卫湛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吵醒你了?别怕, 是我。”
徐讷讷的力气卸下几分, 被他顺势拉了手一起躺进被子里。两个人贴在一处,徐讷讷只感觉自己身上的热量被源源不断地吸了过去,没一会儿, 卫湛的身子就暖了起来。
卫湛舒适地喟叹出声,道了一句“真软”。
徐讷讷正要说话,唇上就被他的手指给抵住,紧接着就听见外边传来杂乱的声音, 脚步匆匆间还夹着惊慌的喊叫,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瞪大眼睛凝神细听,这般听去却又听不分明,这殿宇隔音的效果倒是好。
“你继续睡,跟我们无关。”卫湛贴着她耳朵说话,“待会可能有人会来叫门,你也不必起身。”
徐讷讷心内一跳,知道的这么清楚,卫湛别是去杀人放火了吧?
因心中忐忑,她也没注意到自己几乎被卫湛揽在了怀里,手腕还被他拉着,大半个身子都和他贴在一处。
趁着她还迷糊,卫湛好好吃了一把豆腐,满足地闭上眼睛,在外头忙了半宿,这会倒是真有些困了。徐讷讷没说话,他也十分坦然地抱着人,只是没多久,外间果然有人敲门,值夜的宫女连忙去开了门,一阵闹哄哄的。
“出了何事?”卫湛扬声问了一句,声音里是掩不去的困倦。
身旁的徐讷讷咋舌不已,这人比她还会演,这语气一听就是刚睡醒,半点不像在外面晃荡刚回来的人。她安静地卧在床里,适时地嘤咛一声,装作被吵醒的样子,不满出声:“怎么回事?”
敲门的是一队王宫禁卫军,领头的禀报说是宫内遭了刺客,半夜大动干戈也是为了搜查贼人,请诸位贵客勿怪。
禁卫军既然敢如此行事,自然是得了宫里主人的首肯的,他们这些客人没有理由置喙,便佯装不满地嘟囔几句,匆匆穿了衣裳,请禁卫军入内搜查。
徐讷讷半阖眼睑,小鸟依人一般依偎在卫湛身侧,懒懒打了个哈欠。余光似是漫不经心地瞥过屋内场景,那些禁卫军虽是奉命搜查,但也不敢太过,将殿内容易藏人的地方都搜了一遍,房梁上也专门探了探,没发现可疑之处,领头的便过来向卫湛告罪,一行人举止有序地退了出去。
那一队禁卫军出了门,秋水殿的宫人却都醒了来,二十几号人都站在偌大院子里,面带惶惑之色,深怕那个刺客糟践人命,到时候他们这些宫人的命又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