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件事情很快被神通广大的左公明摆平,并且干脆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想当然地,左公明把张小辫辞退了。原因很简单,他让张小辫向那个面目可憎的青年赔礼道歉,以张小辫的性格当然一口拒绝。
左公明落井下石:“小辫啊,我做生意,最讲究和气生财,你把客人给打了,无论是谁先动的手,你都应该主动道歉,但你没有很好地做到这一点。现在为了公司的名誉以及将来的发展与腾飞,我必须杀一儆百把你辞了,否则无规矩不成方圆,公司信誉一丢,那便是自断财路、自取灭亡了!”
张小辫有气无力地说:“左总言重了,我走就是了。”
刚踏进家门,余贞猛然扑进他的怀里,轻声抽泣起来,张小辫忙问怎么啦,余贞说:“哈曼方才来过了。”
“我晓得了,你等会儿,我这就找她算账去!”
余贞拦住不让去:“算了,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再给你们添堵,我的罪孽够深重了!”
张小辫:“不关你事,我必须和她挑明态度,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早晚都得解决!”
余贞抬眼看了他一眼,忧心忡忡:“你是怎么啦,又跟人打架啦?”
张小辫:“不留神摔了一跤。”
“别骗我了,是不是哈雷又找人打你了?我就知道,我的出现必然给你带来很多麻烦,都是我不好。我早该离开的。”
听到余贞如此自责,张小辫的心里防线一下崩溃了,突然感觉到浑身无力:“也许都是命中注定吧,谁也逃不掉的。能遇见你,上天已是待我不薄。”
“让我离开一段时间好不好?”余贞突然提出要求。
张小辫赶紧用嘴去堵住她的嘴:“不好,我一刻也不能离不开你。”余贞的眼眶里溢满了晶莹的泪水,呜咽着说:“对不起,我拖累了你。”
***
张小辫还是找到了哈曼,把她约在长安街新开的一家西餐厅。
生意不算红火,环境却相当幽雅。
这里比较宁静,张小辫不希望他们分手的时候还要吵吵闹闹,大动干戈。
张小辫点了一份牛排,一个法式蜗牛,一只普罗旺斯烤鸡,一份香煎三分鱼、奶油海鲜汤,并要了瓶红酒。他告诉哈曼,这家餐厅是马克西姆餐厅在中国开的连锁店,而马克西姆餐厅在法国是很著名的。
言下之意是,在这么有品位的地方吃饭,可不能吵吵嚷嚷,失了体统。
哈曼的表现还算从容,只是有时候十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今天她化了淡妆,做了头发,是一种张小辫从未见过的新式发型。
一月未见,哈曼看上去憔悴不少。
她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西服套裙,里面是件雪白的衬衫,单从衣着上看,倒像一个端庄大气的白领丽人。
张小辫打趣说:“哈大小姐混得不错嘛,瞧你今天这气色,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吧?”
“一般啦。哪能跟你相提并论啊,小女子目前还是个实习生呢。”哈曼淡淡一笑。
“找到新的男朋友啦?”张小辫有意倜侃。
哈曼脸一拉,不高兴了:“这人怎么话里带刺呀,我非得依附你才能活下去啊!都混到弹尽粮绝、全军覆没了,还在这儿硬撑着跟我装大头蒜呢!你丫病了,还病得不轻。”
“我是放心不下你呀,”张小辫动情地说,“你的性格我最了解,敢说敢做、敢做敢当,不过大脑,风风火火,而且不计得失、不问后果。我担心你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加运货呢!现在世道多乱,一个女孩子家……”
“别在我面前装孙子!你他妈有空照照镜子,一副大尾巴狼模样!老娘认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哈曼意犹未尽,接着骂道,“满口假惺惺!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张小辫有些招架不住,久不相见,哈曼损人的本领大有长进,他自愧不如。于是倒了一杯红酒,仰脖猛灌下去,心头起伏难平,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哈曼乘胜追击:“哑巴了吧,百口莫辩了吧,理屈词穷了吧?”
张小辫凝视着哈曼白皙的颈项,眼神恍惚:“小曼,咱们能不能平心静气地谈一谈,你说说你心中的想法,我说说我心中的想法,咱们真诚的交流一下,成不成?”
哈曼悲壮地将头一甩,别过脸去:“成啊,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了?”
“爱,”张小辫说,“我没有理由不爱你,你那么优秀,当初选择你,因为你是百里挑一的大美女,我说的是真的。”
“你跟余贞到底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仍然相见恨晚、不忍舍弃?!”
“余贞其实和你一样,都是我所钟爱的女孩类型。”
“狗屁!你不觉得自己是个花心大萝卜吗?有你这样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吗?有你这样脚踩两只船的吗?你不认为爱一个人是自私的吗?你觉得我能容忍余贞和我分享你吗?你背着我去爱别人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面对哈曼连珠炮的质问,张小辫一句也回答不上来,他只能这么给哈曼解释:“我是迫不得已,余贞现在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不能丢下她不管不顾,有些事情你不了解,我曾经伤害过她。”
“你何时伤害了人家?怎样伤害了人家?”哈曼追问到底。
张小辫无计可施,只好把那天高经理请客,然后和余贞做的一场龌龊交易的前前后后一古股脑讲给了哈曼,并且把余贞不幸的身世言简意赅作了补充。
他想让哈曼知道,余贞是怎样凄苦的一个女人。他想以此博取哈曼的同情,让她主动退出,成人之美。
哈曼听完之后良久说不出话,末了道:“如果在我们三人中间,必定要有一人扮演小丑,那么我只好黯然收场了。好吧,我退出,我以后不会再难为你和余贞,我不是骂街泼妇,也不是无知少女,我哈曼堂堂大学校花,何愁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呢!不过张小辫你给我记住,你他妈的伤害过我,万一哪天老娘心情不佳,还会再来找你出气的……”
言毕,哈曼抄起桌上的一大杯酒,一口气喝干,转身便走,头也不回。
“小辫,我真的爱过你,我他妈的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哈曼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仿佛电影里的背景音乐一般,在张小辫的脑海中被无限放大。
☆、023
正式和哈曼闹掰以后,张小辫垂头丧气回到家里,也不理会余贞的关心,一头倒在沙发上,半响不出声。余贞吓坏了,问出了什么事,他说没事儿,哈曼以后不会再来找咱们的麻烦了。
“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或是给了她啥子承诺?”余贞无不担忧地说。
“没有,我能对她做什么。只是一切都断了,断了,我和她。”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想好了,明天就离开,回洪县去,不会再搅扰你们了。”
“你走?不可以的!哈曼离我而去,我已经够伤心的了,若你再离开我,我真不知道活着还有啥意思。阿贞,千万别离开我,否则我将完全失去生活的勇气!也许哈曼说得对,我现在是弹尽粮绝、山穷水尽了,如果再失去你,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连孤注一掷的资本都没了!所以我求求你,不要走,留下来陪着我好吗?”
“别说了,”余贞啜泣起来,依偎他怀里,“我答应你就是!我不离开你,一刻也不!一分钟也不!一秒钟也不!”
接下来几天,厄运连连,万事不顺。
父亲打来电话,祖父病逝,催张小辫尽快归家,帮忙料理后事;房东下最后通牒,房租已拖欠多日,赶快交付,不然轰人;张小辫去人才中心谋职,路上又无端遭人毒打;余贞年纪轻轻患了阑尾炎,急需一笔数目可观的手术费。
张小辫现在急得团团转,顾此失彼,早乱了阵脚。
去求助左公明吧,拉不下脸来,自己一人担当,又不堪负重。真是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若是倒霉,喝凉水塞牙,穿道袍撞鬼。这话用在张小辫身上,再贴切不过。但是倒霉归倒霉,生活还要继续,他总不能撇下余贞不管,找根绳子自我了断吧。
无论什么时候,逃避和死亡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的生活仿佛一下子陷入黑暗的深渊,处处碰壁,举步维艰,看不到光明,也看不见希望,但他从来不归罪于哈曼或者余贞。哈曼所做的一切报复行为都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对于余贞,只是把她当作上帝恩赐于自己的一件珍贵礼物,不论这礼物是福是祸,张小辫都必须坦然接受,万不敢半点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