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了他这话,沉默起来。
萧易不知皇上何意,跪在那处不敢多言,半晌后,皇上才继续说道:“去多陪陪你五弟吧。”
“是,儿臣这就去陪着五弟。”萧易说完后又施一礼,退出大殿。
或许皇上真的觉得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对于群臣们提及的立储一事反倒没有了从前那般在意。储位空悬,大臣们不能安生,皇子们心里也有所悸动。
与其这些事情闷在众人心里,倒不如抛出来也好看清众人的心思。
杨苑廷自然是拥立五皇子的,可如今五皇子出了这样的事杨苑廷倒是一改从前的主张,请求皇上将先作案之人查明。
面对杨苑廷的反应,谢余心里也起了怀疑,难不成真的是萧易等不及下的手?有了这些猜测后,对于立储一事谢余抽身而退,幕前之事都让别人来做。
而萧元景刚刚入朝并无所依,唯一与他交好的沈寂又是个无事不能上朝的人。
所有的利弊分明,高下立显而见,齐御史连合一众文官拥立萧易为太子,谢余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没有开腔。
太子人选还没有定下来,但朝中已经一面倒的拥护萧易。
就在此时,五皇子的中毒案也有了进展,是一名新调过来的小太监下的毒,被人发现后小太监便服毒自杀了,与五皇子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王璐一路都垂着头,到了皇上跟前更是犹豫不绝,见着皇上一个劲盯着自己的时候才将那小太监的情况如实说出来。
“皇上,这小太监刚进宫没几年,从前是在膳房里帮忙给各宫传膳的,只是后来际遇得二皇子提拔过后来去伺候了过二皇子些时日,二皇子出宫建府并没带着他,后来也不知怎的他便被调去伺候五皇子,负责打理五皇子的膳食。”
王璐洞察前朝后宫诸事,知道此时惹不得萧易,所以这话说的婉转,可皇上还是捕捉到王璐的话外音。
可单凭一个已经自尽的小太监不足以说明什么,王璐心中清楚,皇上也清楚。
齐御史一连几天都递折子议立储,到了第五日的时候,皇上终于发了脾气。
“你们这是在劝谏朕还是在胁迫朕?”皇上将那一叠立太子的折子推翻打在齐御史的脸上。
齐御史未曾想过皇上会突然恼怒,立刻跪下。
“朕赐你事从权宜可直言上报之权就是让你拿来结党营私,以权谋私的么?”皇上说完胸口起伏,喘着粗气盯着齐御史看。
齐御史有些困顿,前几日皇上还在许与不许之间,怎的态度突然骤变,揣测不定间叩首道:“臣不敢!还请皇上明鉴。”
皇上没有正当的理由去罚萧易,但所有的证据都已然指向萧易,皇上焉能容忍他的手伸到自己身边来,操纵他的朝臣!
“传朕的旨意,将御史革职查办与他一同拥立萧易者一并严查。”
皇上的话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萧易立在众人中十分尴尬。
“萧易的母妃是贱婢出身,萧易勾结大臣,结成朋党觊觎皇位,如此心性朕焉能将江山社稷托付!萧易身为皇子,在朕百年之后为朕守陵不得继位!”
萧易脑中突然嗡的一声,竟一时没站住后退几步,被一旁的人扶住后勉强站稳。
皇上如此重罚齐御史又亲自断了萧易的后路,如此萧易便再没有能继位的可能了。
皇上静静的审视着众人,审视着萧易。
萧易的身子僵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终于跪在地上,将头埋的极低,压抑的道了句:“儿臣!谢父皇!”
萧易的事情自然是引起轩然大波,昔日那些拥立萧易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此事过后,萧易便称病将自己关在府里不肯见客,接近年关时,皇上才派了太医去瞧看萧易的情况。
萧易确实病了,只不过是心病罢了。
新年伊始,按例朝臣们与皇子都要进宫给皇上贺岁的。
但皇上身体越来越差,再加之这并非是传统意义上新年,索性就取消了这样的惯例,改到大年初一时再行贺岁。
和皇上一起病重的还有被断了帝王梦的萧易。
往年萧易府上到了这会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弄的喜气洋洋的,而如今却是素哀一片,十分萧瑟。
书房内,萧易唇色惨白的坐在小榻前,偶尔会传出来几声轻咳。
府里的下人知道主子的心情不好,都不敢冒然上前叨扰,便将厨房炖好的燕窝雪梨交给护卫一并送进去。
护卫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萧易穿着单衣坐在那,连忙将手里的汤盅搁在桌上,取了大衣过来:“二皇子当心身子。”
萧易摆了摆手,声音有些嘶哑道:“你们不必忌讳着我,就将这府里弄的毫无生气,从前什么样今年就还什么样,府里该发放的赏银也别少了。”
护卫将汤盛在碗里递到萧易面前,低声道了句:“二皇子放心便是,这些事情都有管家在管,错不了的。”
那护卫的话一顿,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此时对萧易禀报。
萧易察觉,抬眼打量着他,看的那护卫心里越发的憋不住话,终于忍不住道:“前两日谢将军府上来人说.......”
“说年底诸事繁多,二皇子与谢小姐的婚事暂且先搁置下,待到不忙时再来商议。”
闻言,萧易才点点头,端起眼前的燕窝喝了两口后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将那燕窝又搁了回去,有些食不知味的叹了口气。
这谢家倒还真是会见风使舵。
本就因利而聚,如今他这副样子,谢余又凭什么要同他结这门亲?
人心凉薄,萧易早就见惯了。
“无妨,”萧易刚一开口就忍不住咳起来,直到咳的面色涨的通红才勉强止住了咳意,护卫递了茶过来却被萧易挡了下去,平静的说道:“你明个儿从府里寻两件像样的东西送到谢家,就说我如今身体不好,实在也不适宜议亲之事,唯恐误了谢小姐,若是谢家有意,这婚便退了吧。”
“二皇子,若是没了谢家......”
“退下吧。”
那护卫瞧着萧易这两日不管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一般,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不免有些担心:“二皇子,皇上放弃咱们,你可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咱们这么多年的筹谋不能付之一炬。二皇子务必要养好身子,才能筹谋日后。”
萧易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筹谋?
萧易不禁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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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远泽的家书在午膳后随着北境送到京中的折子一起到了大凉城,没出半个时辰便到了魏府里。
魏丛愉和兄长一直有通信,多时半月有余,少时一两个月一封,以报平安。
家书若是太过频繁也总会惹人关注,但即便是人不在京中,对于京中的事和动向也都掌握的清楚。
面前这封家书中含了三封,分别是写给魏建生,魏丛愉和魏嫣的。
魏嫣听到魏远泽的名字时,眼皮微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若没有她此刻兄长必然在家中同他们一般共享天伦。
魏嫣心里羞愧,正准备起身离开就被魏丛愉唤住。
“魏嫣,给你。”魏丛愉将魏远泽的信亲自递到魏嫣面前,魏嫣一愣,颤抖着接过那封信,不敢相信似的盯着魏丛愉问道:“是兄长写给我的?”
“恩。”
听到魏丛愉笃定的回答后,魏嫣眼眶一红忙将信打开低头细细的读起来。
“勿要多思, 勿要多念,一切安好。”
信上不过不短短十二个字,可在魏嫣眼里却如千金重。魏远泽劝她不要多想、多念又告诉自己他一切安好,是不是就说明兄长早已经原谅了她。
魏丛愉心里好奇着齐御史一案最终什么结果,便缠着魏建生发问。
魏建生却是摇了摇头:“皇上只是借着齐御史的事敲打众臣,当然不会真的就把他怎么样,反倒是二皇子,”魏建生提及萧易时,面上露出些不敢相信的神色继续说道:“二皇子筹谋许久,确得了一场空。”
不止是魏建生如此认为,想必朝中所有的人也都会如此想,萧易闭不见客,又是落了心病又是清减许多,人人都以为萧易是被这件事击跨了,才会如此伤神。
可魏丛愉心里却半分也不敢大意,只是听了魏建生的话后点着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