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36)

“什么时辰了?”

“皇上已经戊时未了,奴才扶您起身吧。”

皇上点点头,由着王璐将自己扶起来,站起来时才发觉脚下一麻,不由得嘶了一声。

王璐正要替皇上松松筋骨时,被皇上抬手拒绝,“去吧,去把沈寂叫来。”

皇上满腹心事的坐在那里,见到沈寂过来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眉头紧蹙,眼里带了疼惜之色。

沈寂浑身是伤,面圣之前特意被人换了一件干净的囚衣。囚衣素白,血迹一丝丝的渗透出来,像极了绽放的梅花。

他匍匐在地上,并不畏惧,声音里带着嘶哑,清晰道:“沈寂参见皇上。”

皇上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许久之后,叹气道:“沈寂,你可知今日朕找你来所谓何事?”

见皇上如此问,沈寂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坚定:“为了峄城一战,为了无辜惨死的定北军。”

沈寂的话音刚落,安静的大殿里突然惊响起蜡烛燃爆的声音,刺啦一声。

皇上与他面对面,一个坐在高位上,一个跪在地上,沈寂那张俊朗的面容不知怎的就突然和沈岳忠年轻时候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皇上与定北候自幼相熟,年少时常玩在一处,只是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君臣之礼将他们之间的隔阂加重,也让皇上的疑心加重。

盯着沈家唯一的未亡人,皇上仿佛听到有人在责怪他。

“沈寂你可怪朕?”

沈寂面色一僵,沉声道:“沈寂不敢,沈家家训忠君效国,父兄们皆死于战场之上不算辜负,只是沈寂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父兄并非死于敌人之手,而是被自己人戕害。

只是这一句,沈寂未说,但皇上却也听的明白。

皇上看着他,抬手像从前那样拍打在他身上,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不过半个时辰罢了,皇上却好像突然苍老许多,声音沙哑着同沈寂说道:“沈寂,此事朕会给你个交代,只是朕有朕的难处,朕是一国之君总要衡量利弊。”

沈寂没有说话,他直视着皇帝的双眼,此刻眼中没有半分畏惧,也没有半分愤怒。许久后,沈寂才点了点头。

皇上眼眶一红,声音里夹了丝颤抖:“去吧,从今天开始,你沈寂便是定北候,将沈家重新背负起来吧。”

“臣,谢皇上隆恩。”

沈寂冲着皇上磕头后,独自起身,往宫外走去。

寒夜刺骨,不知何时下起雪来,皎皎月光映在洁白的雪面上将沈寂的影子拉的倾长。

沈寂浑身冷的直打颤,靠着宫墙边小步往外挪着,刚走没几步便被人叫住。

沈寂以拳挡唇,别过头咳了几声道:“王公公怎么来了?”

王公公将胳膊上挽着的披风笼在沈寂身上:“皇上怕小候爷身子受不住寒,特命奴才送件衣服过来御寒,皇上还派了顶软轿送小候爷出宫。”

沈寂冲着王公公点点头道了句谢,坐着轿子出宫。

刚到宫门口时,便看到宫门外停着一架马车,沈寂心中一紧叫住抬轿子的人,下了轿。

“小叔,”凤澜见到沈寂时,激动的哭起来,又觉得在外面实在失了体面,忙用帕子将眼角的泪擦了擦,上前两步道:“咱们回家。”

第34章 贞宁

翌日,天刚破晓皇上将沈寂放出诏狱的消息和赐他袭爵的喜讯在大凉城中传开。

与此同时,皇上以谢勇延误军机之罪下狱,择日问斩,但从头到尾都未有只字片语提及定北候的清白。

人都善于趋利避害,在这样敏感的时期虚与委蛇的说几句安慰宽心的话,即便是不那么真心,但至少也都在表明立场。

魏丛愉早早就起床打扮,她心中欢喜,人也打扮的格外艳丽些,刚吩咐着秋月去备马准备待会去接魏远泽回府,就看到魏府的管家行色匆匆的赶过来 ,慌忙间连请安都顾不得:“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魏丛愉抬眸,看了管家一眼,还未等开口就听到有人闯进院子里吵嚷着。

“外头怎么回事?”魏丛愉拢紧衣领三步并做两步,一出来就看到吴肆启亲自带着禁军出现在魏府的庭院中。

“你们几个去那边,另外几个跟着我来,把魏将军府里的人都集到院子里。”吴肆启正说着,一转头看到魏丛愉时又补了句:“对待府里的女眷要客气些,别惊着夫人小姐们。”

吴肆启上前两步对着魏丛愉抬手一请:“魏小姐,劳驾移步前厅吧,魏将军正在那处候着。”

魏丛愉听他说完,皱了皱眉,带着春婵往前厅去。

刚一入内,就见着易芳华红着眼睛坐在那里,侧着头用帕子半遮住脸,而魏建生则面色阴沉,埋首坐在不远处。

“父亲,这是怎么了?”魏丛愉走到他身边轻声问:“我方才看到吴肆启正在后院里搜查。”

魏建生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微凝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阿愉。”

她手心里沁着汗,声音颤抖起来迟疑的问道:“可是我兄长出了什么事?”

被她这么一说,魏建生顿了片刻,叹着气说道:“阿愉,吴统领是来带嫣儿入宫协查办案的。”

“协查办案?她能和什么案情有关?”魏丛愉说着转头看向春婵,春婵意会后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道:“奴婢近日并未发现二小姐有什么异常。”

正说话间,吴肆启带着人来到厅前,他将跟在身后的禁军拦住,独自进来。

走到魏建生面前,拱手道:“魏将军多有得罪了,咱们也是听皇上的旨意办差,还得魏将军体谅一二。”

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人凑到吴肆启耳边嘀咕几句后,吴肆启脸色微变,挥了挥手让那人出去。

待人走后,吴肆启方收起脸上的笑意盯着魏建生,冷下声音道:“我原本看在大家皆是同僚的份上对魏将军已经十分礼待了,可魏将军这是何意?”

听到他如此质问的语气,魏建生冷下脸,横眉反问道:“吴统领带着禁军闯进魏某府中,魏某也算配合,实在不知此话何意!”

吴肆启冷哼一声:“魏将军还是早些将二小姐交出来的好。”

魏建生没有说话,而是转头将视线落在易芳华身上,易芳华眼神躲闪着并不敢与他对视,她这样的反应分明有鬼。

“魏嫣哪去了?”

易芳华有些恍然,抬头看向他,许久之后才道:“妾身也不知道。”

“你.......”

魏建生指着易芳华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吴肆启冷眼瞧着不由得嗤笑出声“得嘞,魏将军你也不用做戏给我看,今儿我若寻不到二小姐进宫交差,只怕就得请整个魏府的人都要跟我走一趟了。”

“吴统领,”魏丛愉淡然开口:“既然是魏嫣是协助皇上查案,实在不知是什么样的案件竟能与闺阁里的女子有关,我妹妹素来鲜少出府,更何况眼下魏嫣不在府里,吴统领就要拿人怕是不妥吧?”

听了这话吴肆启倒是饶有兴趣的看了魏建生一眼:“怎么?魏将军也不知情么?魏二小姐大义灭亲,告发自己的嫡亲兄长藐视君威,诅咒社稷。”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魏家人的反应,说到最后时,故意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看向魏丛愉道:“皇上本也不想信的,可告发之人是魏将军的至亲,皇上不得不信。”

“阿愉.......”魏建生伸手去拉魏丛愉,想要解释些什么,可却没有任何能为魏嫣开脱的话,摇摇头痛心道:“或许因为阿嫣年纪尚小,一时不知轻重的无心之失。”

听他说完,魏丛愉甩开魏建生的手,冷笑起来。

“她无心之失?”魏丛愉眼里迸出寒光:“魏嫣年纪尚小?不知轻重?这些话是父亲真心觉得如此,还是为了给她开脱之言?”

魏丛愉与魏嫣年纪相仿,行事做风却偏差如此之多。一个处处为父兄考虑,事事都能做的周全,另一个却是只知道哭闹的娇小姐。这样偏袒的话要魏建生如何再说出口,他叹着气无奈道:“阿愉,如今事情已然这样,咱们不能操之过急,先找到嫣儿最为重要。”

魏嫣被禁军在柴房里一口水缸中被找出来的,被强行拉到前厅后看到这么多人都在时就吓傻了眼。

吴肆启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冲着魏建生拱了拱手,转身直接将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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