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星这话,其实完全是信口开河。
但是,就算是信口开河,也有人信!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越是丑恶的东西,越容易相信,越是美好的单纯地越没人相信。
仿佛信了那种单纯的事情,就侮辱了他们复杂的智商一样,
果然,这话一出,底下的西秦大军再次喧闹起来。
很快有军中将领呵斥他们。
“杜尚书一心为民,这种时候,就算是为民而死,杜尚书也心甘情愿,休要再妖言惑众,拖延时间!”
肖荣一声怒吼,扬手要做进攻。
福星立刻道:“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知道你的名字叫肖荣吗?”
这话一出,底下西秦大军,又是轰的一声。
肖荣是军中老将了。
他这个年纪,原本早就不必上战场。
只是这一次对战大夏朝,原本的主将心里并不十分踏实,才请了他。
没想到,主将被炸死了。
无法,肖荣只得暂时代替主将,统领大局。
肖荣甚至没有和苏清有过正面交战,为什么对面的平阳军知道他的名字!
福星如是一说,肖荣自己也心头一紧。
福星跟着就继续道:“你们西秦朝廷,有人收了我三万两白银,买给我一份文函。”
“你胡说!”肖荣立刻反驳、
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朝廷甚至为了逼迫将士们英勇杀敌而抓了他们的家眷。
现在,福星告诉所有人,朝廷有人得了平阳军三万两的好处,出卖他们。
这让将士们如何作想。
不管平阳军这边说的是真是假,这一刻,肖荣必须立刻停下这场谈判。
哪怕杜之若死了!
“我要求不高,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带着五百人守这里,只要你还给我那三万两,并给我们一刻钟的时间撤退,这座城,你不战而得!没有牺牲,没有阵亡,只需要付出三万两,三万两,对于克扣军费数年的你来说,不算多!这些将士们,可都等着回家呢!”
福星撒出戳心窝的一句话。
是撒出三万两,换的一座空城、。
还是用无数将士的命来得这座空城。
这都不需要考虑、
平阳军的人,把路给他堵死了。
他克扣军饷。
克扣军饷,若这种时候,还要再让将士们冲锋,只怕迎来的,不是冲锋,而是兵变。
肖荣骑在马上,不寒而栗、
二十多年前,他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蛊惑人心的高手。
威远将军。
当时,明明威远军剩余人数不足千人,而他带的大军,足够万人。
可威远将军硬是凭着一张巧嘴,全身而退。
二十年后。
他又遇到这样厉害的人。
而且,这人说话的风格口气,与二十年前,如出一辙。
循序渐进,循循诱导,在你猝不及防之际,猛地抛出致命一击。
若非出口的是个女声,他隐约猜得道,是苏清跟前的福星,怕就要以为,面前与他对话的人,是当年的威远将军。
不过怎么可能,威远将军,早就带着威远军,全部埋骨他乡了。
深吸一口气,肖荣转头去看身侧将士。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看着他。
那种目光,带着怨恨,带着愤怒,带着希冀……
唯一没有的,就是一战到底的血性!
肖荣心头叹一口气。
这一场仗,还未打,他就败了。
“好,你放了杜之若,我给你三万两银子,你们撤出古城!”
肖荣这话一出,顿时感觉到四下里齐齐松下一口气。
心头苦涩辗转,肖荣知道,今日是遇到玩弄心术的高手了。
“口说无凭,先拿银子来!”
“行军在外,谁有银子!”
“你要空手套白狼?老子可从不干那白嫖的活!”福星一声嗤笑。
惹得城墙上的平阳军一阵吹口哨。
底下,肖荣脸色铁青。
“反正现在黑天半夜的,你派人回去取呗,快马加鞭,必定能天亮之前赶回!明明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你难道非要用命解决?合着死的不是你,都是小兵!”
福星再次抛出锥心的话。
明知道,对方就是在挑拨离间,可西秦大军的将士,就是忍不住的把这话,听到心里去了。
肖荣感受着四下的气氛,无法,只得下令原地休息,命人回去去银子。
第九百四十章 翻脸
明知顺着对方的话做,就是上当了,可这个当,他今儿必须要上。
攻下这座古城,他只能从这一个门进攻。
这古城设计的巧妙,背面靠山,两侧挖有大沟,沟中被填了含有鹤顶红的水。
他们只有正门这一条路可选。
这厢,西秦大军原地待命。
那厢,城墙上,平阳军煮起大肉来。
无数酒坛子在城墙上被敲碎,酒香混着肉香,丝丝缕缕飘出。
城墙上,平阳军们开心的高谈阔论,商量着拿到三万两银子,平分之后要如何乐呵乐呵、。
有人说,回家,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有人说,回家,回家提亲,隔壁村的小芳等着他去提亲结婚呢。
也有人说,捡最好的窑子最好的赌场,玩个昏天黑地。
还有人说,三万两银子,五百人平分,一人足足六千两,足够他开一家商铺,从此安居乐业。
大家说什么的都有,但结尾都不忘加上一句话。
咱们用的,可是被克扣下来的西秦将士的军饷啊!
真特娘的爽!
他们流血卖命,拿不到钱!
银子被咱们乐呵了!
活该!
谁让他们头儿要贪污军饷呢!
对,活该!
这话,顺着风,也飘到了对面的阵地上。
这深秋的夜里,寒风萧瑟,闻着酒香肉香味,已经够摧残人心的了,现在还要听这种话。
真是……
西秦大军里,有愤怒弥漫。
福星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切,宋贺躺在地上,从背后看着福星。
这个看上去还不足二十岁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老练!
不过,有一点他不解。
既然福星有这种不战而屈的法子,为什么一开始不用呢?
还有,等拿到银子,平阳军又要如何呢?
可惜,大头正在奉命睡觉,无法回答他这些疑问。
时间,就在这等待中,一点一点的消失。
对平阳军而言,这是一场享受的表演,对西秦大军而言,尤其是对肖荣而言,此时,万般煎熬。
他最怕的,不是拿不下古城,而是兵变!
平阳军的话,说的太过刻毒,太过刁钻,也太过深入人心。
这种时候,他无法用严令去斥责他的兵,必须要血战到底。
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肖荣仰头望天。
而此时,黑暗的山林里,一个身形,犹如鬼魅,极速穿行。
受命的薛天,正用他最快的速度,赶往西秦驻军的大本营。
西秦大军,几乎全员开拔。
留在营帐大本营的,除了造反伙夫外,也就是一些寻常把守。
这种时候,正是困乏之际。
西秦大军围堵在城门口,他们很难想想到会有平阳军连夜绕山来到大本营。
大口喘着气,薛天跑出了他最快的速度。
终于,在天边即将泛起白光之际,薛天抵达大本营外的林子边缘。
天色微亮,燃起一点小火,并不容易被人发现。
背后沉重的火弩被他卸下,检查了每一支火弩上的石棉,确保每一支火弩在射出之后,都能带出巨大的火势,薛天将火弩石棉沾到脚旁火苗旁。
火舌舔上石棉,一簇烈火燃烧。
咻~
长弓被拉满,一直火箭被薛天射出、。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
每一支火箭,都准确无误的落在西秦大军阵地中的营帐上,草垛上。
每一支火箭被发射,距离下一支火箭,不过眨眼一瞬。
整整五十支火箭射完,不做任何停留,熄灭脚旁火苗,薛天立刻消失在背后林子里。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围坐在城门前的西秦大军,不知谁第一个发现了火势,一声惊慌大喊,立刻引得所有西秦军回首去看。
肖荣面色铁青,立在人群里。
望着北风吹的东倒西歪的浓烟,心头怒火灼灼。
与当年,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