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繁星海潮(34)

应南乡冲商稚言眨眼,无声地说:果然好酷。

余乐让她俩别骑车,两个男孩载着去就行。溜冰场开在商场里,人流庞杂,车肯定不好放。为了方便,他甚至放弃了电动车,改换自行车出门。

应南乡:“我不想坐你的车。”

但几乎同时,谢朝对商稚言说:“我载你。”

应南乡:“那我骑言言的车。”

余乐:“哎,那小南,你载我吧。”

最后,应南乡载着余乐,谢朝载着商稚言,四人总算出发了。

商场位于市中心,据说那真冰溜冰场人气极高,光是排队都能排一小时。余乐和谢朝在来接她俩之前已经先去勘察过,顺便领了个号。

越是靠近市中心,人车也渐渐稠密。经过红绿灯时,两辆车总被分隔开。谢朝终于逮到机会跟商稚言单独说话,轻咳一声:“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商稚言装傻:“有吗?”

她侧坐在后座,身边就是谢朝的背影。今天气温十四五度,风不大,谢朝穿了件藏蓝色风衣,内搭白色毛衣,看起来是干净帅气的年轻人。商稚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很好看。”她忽然听见谢朝这样说。

商稚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又遇上了红灯,谢朝稳稳停下,单脚点地,扭头重复:“今天很好看。”

商稚言撞上他明亮眼神,从耳朵开始,脸轰地红了。她羞恼地推了谢朝一把:“我……我平时就这样啊。”

谢朝重新直视前方,但他一直笑着,对自己脸部肌肉暂时失去了控制力。“人多,车不稳。”他正儿八经地提醒,“你可以抱着我。”

商稚言想换车了。但应南乡和余乐已经赶在红灯亮起前穿过了路口。人群开始往前移动,商稚言下意识抓住了谢朝的衣服。谢朝一把攥住她的手,让她环着自己的腰。

“别掉下去了。”他还是那副正经得不得了的口吻,“你爸爸刚给了我五十块钱红包,我要照顾好你。”

商稚言没松手,但总觉得路上所有人的人都在看自己,看谢朝。有些东西正在蠢蠢欲动,要冲破貌似平静的水面,煌煌然亮相。她顺着谢朝说的接话,想要冲淡这份自己还理不清楚也没法解释的紧张和害羞:“我就值五十块钱?”

“当然不是。”谢朝说,“你是无价之宝。”

商稚言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瘦,但已经足以遮挡寒风。她根本弄不清楚自己心里不断翻涌的是什么念头,脸仍旧发烫,但无法析清是因为谢朝的胡说八道,还是因为谢朝本人。

此时的应南乡和余乐,正在两个路口之外等待他们。和谢朝商稚言每逢路口必定遇到红灯不同,他俩一口气过了三个绿灯,回头才发现身后不见朋友踪影。应南乡让余乐下车,余乐仍旧稳稳跨坐在车后座,厚着脸皮不肯动。

“我给言言化妆了。”应南乡忽然想起这事儿,带着几分得意和虚荣,“好看吗?”

余乐冲她傻笑点头:“好看。”

“不是说我,说言言。”

余乐挠头:“没注意。商稚言平时不化妆啊,你搞什么。”

应南乡嘿地一笑。她之所以要拎着化妆盒到商稚言家里,是为了让商稚言在谢朝面前有眼前一亮的惊喜感。“不能太艳,太艳就俗了,所以我化的是很日常的淡妆。言言适合淡妆,她本来眼睛鼻子就好看,就是最忌休息不好,皮肤暗淡。我技术还是不错的,你觉得谢朝会不会喜欢?”

但出乎她意料,余乐并没有附和,也没有她预想之中的夸赞。

“给言言化妆,是为了让谢朝看吗?”余乐脸上没了笑意,“为什么要给谢朝看?”

“因为谢朝喜欢言言。”应南乡没觉得自己不对,“言言对谢朝也有好感啊,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又怎么样?”余乐仍在问。

应南乡有些恼了,在她印象中,余乐从来没有这样咄咄逼人过。她下车站在地上,与余乐互瞪:“看出来了那你怎么什么都不做?撮合他们啊!”

“你会害了商稚言。”

应南乡只觉得气往脑袋上冲。“我怎么会害她!”她怒极反笑,“余乐,你讲话过不过脑子?化个妆也叫害她,你是她爸还是她哥,女孩子的心事你懂得多少!”

余乐一声不吭,从车上跨下,径直往前走。应南乡愣住了,连忙推着车追上:“喂。”

余乐没理她。他个子很高,大长腿一直往前迈步,应南乡追不上,干脆骑车跟着,拉他袖子:“余乐。”

余乐急走几步又停下:“应南乡,你不要把你自己的经验套在别人身上。”

应南乡和他通过商稚言而结识,三年来从没见过余乐对自己摆过这样的脸色。和气恼相比,她反倒好奇:“我不懂,为什么你要这么生气。你不希望言言好吗?他们俩不相配吗?”

“你脑子里是不是除了谈恋爱什么都没装?!”余乐声音低沉,目光却不容她忽略,满是愤怒,“商稚言家里的情况和我自己的情况差不多,我们除了学习之外没有任何改变自己命运的方法。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为什么要赶着把商稚言和谢朝凑在一起?”

“谢朝学习这么好,在一起怎么了?”应南乡完全无法理解他的顾虑,“他学习好,人又帅,谁不喜欢?”

余乐眼皮低垂:“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问得太直接,应南乡霎时间哑口无言。

她想开个玩笑蒙混过去,但余乐正注视着她,那是擒获猎物的眼神,根本不容她迟疑和打马虎眼。

“……你太认真了。”应南乡开口,“我很害怕。我不喜欢太认真的人,会很累。”

余乐歪了歪头,面露困惑。

“你学画画的时候不认真吗?”他说,“小南,你也是个认真的人,不是谁都能做到在零下十几度,暖气不够力的冬天,早上五点起床做练习的。”

他顿了顿,又低声说:“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认真,是本能。”

应南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着余乐,像看一个自己从未仔细打量过的陌生人。

余乐转身继续往前走,但这回走得很慢,应南乡可以推着车轻松跟上。

“别瞎掺和,别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余乐已经消了气,像叮嘱一样一字一句地讲,“谢朝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做朋友可以,别的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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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公寓的大门被人粗暴打开。

屋里两条哈巴狗顿时大叫起来,但看到来人之后,又立刻噤声,乖乖趴下去吃饭。

雄哥正在给两只爱犬喂饭,不满又不耐烦:“周博,你做事情能不能不这么鲁莽?回一趟家弄得上下楼都响,说你多少次了。”

周博摘了帽子,露出他溜光噌亮的脑袋,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啊姐夫,你们家这门真的不好开,我等等帮你修修合叶。”

雄哥摸摸自己的胡子,又问:“黑三的事情搞定没有?道上多少人在笑我,你知道的。”

“快搞定了。”周博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黑三爸妈都在外地,家里老人都死光了,没什么和他有来往的亲人。我在伟达门口蹲了几天,发现他还有个表妹。”

照片扔在桌上,雄哥却没有立刻拿起看。

“……拉拢一个伙计回来,不需要用这种手段。”他疲惫不堪,“周博,你没有混我们这行的脑子,好好打你的渔去。”

“威胁他表妹,黑三就会回来了啊。”周博坐在一旁抱起哈巴狗,“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雄哥:“你少看一点黑帮片吧,都是编的。”

周博仍不放弃:“我威胁了这妹仔几次,她怕我的。”

雄哥:“你不了解黑三。他要是知道我们对他表妹下手,他会带刀直接砍到我同福堂来。”

他指着头顶那块“悬壶济世同福堂”的牌匾。

偌大的公寓里漂浮着似有若无的中药味,墙面好几列药柜,整整齐齐。

周博愣住了。他没考上大学,嫌出海打渔太累,在姐夫的中药铺子里做了几天,实在分不清药材名字,不久之前才接触雄哥手底下的另一盘生意,满脑子都是古惑仔电影里的打打杀杀。

雄哥并不看好他。把妻弟拖入浑水后,娇滴滴的老婆天天跟他吵架撕打,但周博实在对混混这一行充满真挚的热忱,他怎么打击都不能扑灭,只好给了他一个最无聊也最耗费时间的工作:劝黑三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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