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宫阙(56)

覃西王衔笑抱拳:“母后喜欢便好。”

众人离席深福:“臣妾谢太后记挂。”

这场小插曲后,宴上也没再有旁的离奇事。舞姬们告退便告退的彻底,并无半个人回来侍奉。

是以宴席散时众人便也大多心情不错,有嫔妃结伴闲谈,聊起那舞还不免可惜:“要我说,最好看的是最后那段儿。只可惜太短了些,没瞧够就结束了。”

夏云姒静静听着,沉思不言。余光扫见顺妃从身畔经过,忙颔一颔首:“娘娘。”

“嗯。”顺妃足下微顿,面上却并未反应过来,目光也仍定在前头那两人身上,过了会儿才回神,一笑,“哦,本宫先回了。日后得空可多来看看本宫与三皇子,带着宁沅一道来吧——本宫想让他们兄弟多加亲近,又怕宁沅认生,有你陪着会好一些。”

“好。”夏云姒抿唇福了福,“臣妾记下了,恭送娘娘。”

顺妃点一点头,不再多言其他,搭着宫娥的手走向步辇,在夜色下很快就看不清背影了。

夏云姒犹立在那儿沉吟了会儿,一件薄斗篷披到了肩上。

“天渐渐凉了,娘子加件衣服。”莺时的声音截断她的思量,她回一回神,应了声嗯,也继续向前行去,“走吧。”

此后几日,日子既平淡无奇,也有点不同寻常。

夏云姒仍和平日一样拿捏着步调,每隔三五日主动去一趟紫宸殿,旁的时日就等贺玄时忍不住主动来找她。

宫里也都平平静静的,顺妃一边忙于宫中事务一边照顾孩子,嫔妃们各过各的日子,大多没什么要紧事。

那唯一有些“不同寻常”的,便是昭妃了。

昭妃自失宠起就不太有动静,起初是皇帝说她要“养病”,自采苓生产当日露脸后虽不再称病,但多数时候也是闭门不出,连生辰都只草草过了。

眼下,她虽仍不离锦华宫,却忽有了兴致,常常传覃西王献来的那般舞姬来寻乐。

夏云姒听小禄子说,除了有那么三两日太后太妃们传了人去以外,日日都是昭妃召见她们。

这日闲来无事,夏云姒把静双叫到房里,耐心地教她学古筝。

她的古筝弹得并不算好,只略懂些皮毛,但教从未学过的小孩子也还可以。一年多来,静双长高了些,也出落得更水灵了,琴棋书画的浸染让她脱去了原本的怯懦,举手投足愈发像个大家闺秀。

这样一个乖巧的姑娘,教起来也算得享受。夏云姒教得高兴了,还拿了碟花生酥来喂她:“来歇一歇,吃两块再学。”

话刚说完,周妙进了屋来,急冲冲的:“姐姐可真有雅致,还教小宫女弹琴呢?”

静双忙福身见礼,周妙连摆手示意免礼都透着烦躁。

夏云姒好奇地打量她:“怎么了?”说罢睇了眼玉沙,示意她先带静双出去。

宫中的这些纷扰,她想尽量少让静双知晓。她希望静双长成个天真美好的姑娘,她也需要静双长成个天真美好的姑娘。

周妙紧蹙着眉头,自顾自地坐去罗汉床一侧。夏云姒不明就里,从筝前起身,也坐过去。

周妙终是重重一叹:“姐姐没听说吧,皇上又进昭妃的皎月殿了!”

夏云姒浅怔。

周妙:“皇上可有些日子没翻牌子了,谁也不翻便也罢了,白日里常召姐姐伴驾我也高兴。可如今这般一翻,怎的就还是昭妃呢!”

她素来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与昭妃的仇自也都记得清楚,不想看昭妃好过。

夏云姒定神,只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方才。”周妙一喟,“听闻是去向太后问安的路上路过锦华宫,碰巧昭妃离宫门不远,便出来见了个礼。闲谈间昭妃说起那日的舞姬们都在殿中,还说自己命她们编了新的剑舞,问皇上要不要去看。”

然后,皇帝就进去了。

似乎也不足为奇,那日的舞确实是好。不止皇帝,太后、满殿嫔妃,无不为之赞叹。

更何况,那其中也还颇有些精打细算。

——寻常的舞编在前头,足足三节。令人惊叹的只一节而已,人人都为之惊艳,却又无人能看个痛快,就已然终了。

如此这般,反教人回味无穷。

这手段,倒像极了她勾引皇帝的法子——点到即止,若即若离。

这是覃西王一个大男人想的法子?

恐怕不是,至少并不只是。

夏云姒眸光微微凛然,缓缓地吁了口气:“既如此,我近来便不去紫宸殿了。”

“……姐姐怎么反倒不去了?”周妙怔怔露出讶色,“我来是想劝姐姐常去,别再给昭妃可乘之机。不然就算昭妃不复宠只怕也要再扶持出一个,到时又是后患!”

“就是因为知道她想扶持我才不会去。”夏云姒面色清冷地看向她。

周妙愈发满面不解,夏云姒淡然:“皇上若想见我,我不去他也会主动过来;若心里只存着‘新欢’,我便是去了也不过是给他碍眼,反倒适得其反。”

周妙蹙眉,还想再劝,细思之下却终是觉得她所言有理,闭口不再多说了。

夏云姒亦沉默不言,在意的自不是皇帝或会变心,而是个中疑点。

——昭妃不过一时失宠失权而已,时日不久、位份亦在,覃西王何至于如此急于进献新人?

——诚然主意或是昭妃提的,是她想为自己寻个新的助力,但总归是在覃西王在安排一切。

这不合常理,覃西王没道理这般着急。

再细想下去,又有更深的疑虑浮上心头:

细究过去,她与后宫交集虽说不算太多,也知晓一些起伏。贵妃与昭妃虽说是长宠不衰,但后宫嫔妃这样多,皇帝总会去宠一宠别的,她们也难免有过几次失意。

可先前,覃西王都不曾这般大动干戈。

此番究竟是怎么了?

第46章 吃醋

锦华宫皎月殿用作书房的厢房里安静无声。除却批阅奏章的皇帝, 就只有几个御前宫人形如雕像般静静侍立。

侧边有扇窗子略开了半扇, 昭妃立在外头,已举棋不定地踟蹰了半晌。

多讽刺啊。

她从未想过自己在皇帝面前会这样战战兢兢。

她不是个爱读书的人,这间书房其实就是为皇帝备的。在她得宠的时候他时常过来,有时是忙政务,有时也只是看看闲书、想想事情。

她那会儿也常侍奉在侧,等他忙完了, 他们就一道用个膳、说说话。

采苓也是通过这间屋子被举荐的, 那阵子她身子不太好, 太医说不宜侍寝,她怕失宠便挑了采苓来替她侍驾。

她若无其事地带着采苓进屋给他奉茶,只是将采苓打扮得明显比素日精致。他是皇帝, 料理过那样多的事情, 抬眼一瞧便知其中猫腻,眉心微不可寻地跳了一下。

而后, 他的目光定到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思量,定定地看了她半晌。

那半晌里, 昭妃分明地感觉到了他的不快, 每时每刻都想跪地谢罪,偏又硬生生绷着。

但最终, 他没说什么。

他并不喜欢采苓, 仍旧接受了, 是给她面子。就像他从前也没有多喜欢贵妃身边的含玉, 却也为了贵妃接受了一样。

——这种事说来当真微妙得很,虽是去临幸另一个女人,说到底却是给她们面子。他若当真驳了她们,事情传出去,六宫都要笑话她们的。

那日昭妃的心情便也很微妙,一边庆幸他的接受,一边又对采苓生出了说不清的憎恶。

这种憎恶在她后来不再需要采苓的时候得以宣泄,反正他也不在意采苓,旁人更不会管她。

现在,她面临的是如出一辙的场面。那眉清目秀又身段柔软的舞姬已经乖顺地在她身后等了半晌了,二十余人里,这是生得最美的一个。

可是,她却没底气带她进去。

她不知皇帝是否还会像从前一样给她这个面子,忐忑不安地翻来覆去地想要如何开口。

引荐采苓时她是怎么说的呢?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这是采苓,皇上从前也见过,是臣妾的陪嫁。臣妾近来身子不爽,只好让她代为侍奉了。”

现下她却全然不知该怎么说了。

一方帕子在挣扎间被拧来扭去,早已满是褶皱。

最终,昭妃将帕子一团:“唉!”

舞姬迟疑着抬眸,清亮的眼中满是疑色:“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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