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实笃也不知是骂还是夸,亦或只是在做点评,点头道:“这倒有点我的风范。”
晚膳过后,宫人引着阿兰七拐八拐,来到了萧九给阿兰择的住处,进了殿,宫人都退下后,她才转悠着,摸摸各处的新鲜物件,拿起又放下,好奇又小心地品鉴着这些东西。
南朝的龙泉宫她只见过沈莺儿入住的金雀宫,内殿是不允许她进的,因而摆件装饰只能远远看一眼。
阿兰在龙泉宫摸过最宝贵的东西,可能就是殿外的那个玉阶了……或许还有玄黄弓。
阿兰转着圈,一会儿抬头一会儿看旁边,边退边看,到了内殿,一转身,瞧见步莲华正悠哉躺在软塌上,闲闲翻着书。
他人散着头发,很随意地斜躺着,神情也闲逸,春波绿的外衫搭着,滑落了一半也不去拢,见她进来,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笑了一笑,懒懒抬起手指了指桌边晾着的茶水。
阿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嗓子,搬来椅子在软塌对面坐下,支着下巴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
“你今晚是要睡这里?”
“应该。”
“……你在看什么书?”
“不是看书。”步莲华翻了一页,拿起放在身边的笔,在软塌上铺开的纸上,闲闲写了两笔,说道,“我在领罚。”
他写完几个字,挽起衣袖搁下笔,合上书坐起来,看向阿兰,说道:“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你说。”
“主公给你安排了师者,是不是?”
“……嗯。”阿兰轻轻点头,“好多呢,有六个,还有你爹。”
“主公还发了诏,让楼沁老将军入京,是不是?”
“这你也知道?”阿兰惊讶点头。
“之后还说,要是你高兴,随你怎么安排我,对不对?”
阿兰沉吟半晌,也点了头。
步莲华拢好头发,又坐近了些,问她:“你身世,主公怎么说?”
“他说严枫……就是贺族那个可能知道我来历的人,她接到消息后到南都去找人了,回来可能要一个月以后,让我先等着。”
“嗯。”步莲华说,“我想同你商量个事。”
步莲华放轻了声音,凑过来温温柔柔说想跟她商量事情,阿兰头皮一阵发麻,点了点头,小声说:“你说……”
“你让北湘带回来的那些姑娘们,能不能交给我。”
“你……有主意?”
“我既已脱离贺族,就不能再用暗门传递消息,那群姑娘们内心坚毅,又急需从旧时阴影中走出,做些事情养活自己,所以……我想组建新暗门。”
他这样说,有种大事需阿兰首肯的意思,阿兰摸了摸发烫的脸,点头道:“……好。你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你……坐近些,我跟你说。”步莲华朝她勾了勾手,阿兰凑过去,低声问,“什么?”
步莲华轻轻吻在她眉心,低低笑了起来。
阿兰怔愣之后,差点跌下椅子,双手捂着眉心,脱口而出:“又来!又骗我!”
这些日子里,这都第几次了?!
“因为你每次的反应……都很有意思……”步莲华笑道,“想起来就忍不住。”
“说正事。”步莲华轻笑罢,说道,“这些天,可能真如首巫所说,只要我不离开你,折命煞是不会发作了,最多也只是会轻微的头疼罢了,我再试几天,如果真的没问题,这般程度的疼一点都不碍事,你上战场历练时,带上我。”
“好,先说好,你不许隐瞒,要真疼你得实话告诉我,骗我我会非常生气的。”
步莲华答得很快,心情似是不错,点头道:“没问题的。”
内殿陷入沉默,良久之后,阿兰壮了壮胆子问道:“那个……就这么睡?”
步莲华往外间挪了挪,拍着里头的空位,冲她笑道:“来呀,不然还要与我分床睡吗?”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你若还与我分床睡,我会难过的。
阿兰咽了咽口水,揉了揉鼻子,嘟囔道:“人生真如梦一般……”
原本是步莲华带回来陪\\床的她,现在倒了个儿。
陪\\睡枕头什么的,也有风水轮流转这一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一定,即时,更新(可能还是flag),这边过冬,家里冷,人懒,快懒成树懒了……
ps:月霜不会难产死。
谢谢股东:追熊少年(看来你是考完试了23333),目标先挣他个一个亿,巫觋,轻然,照世明灯,给莲华砸点创业资金hhhhhhh
第61章 枕边风
苏家大院的景致当属京城之最, 风雅别致。
深秋天朗, 家主苏鹤躺在院中的摇椅上闭目养神, 套满金戒指宝珠扳指的手摸着长胡须,一派悠然模样。
有人来向他低声说了一句话,苏鹤慢悠悠睁开眼,拿起旁边缺口的大碗, 咕咚咚喝了一大口茶, 坐起了身。
他小儿子回来了, 走得很慢, 金光闪闪的红衫在假山花团中就晃悠了好半天。
过了好久,等人晃悠出来, 苏鹤才瞧见, 果真如刚刚传报的那样, 二公子是带着孩子来了。
苏北湘一手牵一个女孩儿,还有个瘦溜的男孩子拽着他的衣角颠颠跟着。
他走得很慢, 看得出小孩子们身上有伤,走路都不太稳。
苏鹤问:“来做什么?票子不是托人给你送去了吗?用完了?”
苏北湘到京城那日,苏鹤就把银子给送去了, 还收拾出了三进的院子给他养孩子,院子里什么都给准备好了,不需要他再添什么, 银子按理说也送的够,怎么这么快就又来要钱了?
“爹……没呢,不是要钱。”苏北湘说完, 看见他爹松了口气,又瘫了回去。
苏鹤说:“那你说,今日来是干什么?”
苏北湘松开牵着孩子的手,把那个男孩也推上前,三个小孩子站成一排,他说:“叫祖父,这是祖父。”
苏鹤胡子一颤,连忙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原来是来认亲磕头的,竟然来得这么突然,也不给时间让他准备一下,他身上的衣裳还是随意穿的。
三个小孩挨个叫了祖父。
一声祖父傻兮兮,又一个祖父叫得小声,还有一声祖父,就跟两颗千年老树打架,粗糙的树皮相磨,沙哑的让他心跟着抖。
苏鹤连忙摆手:“哎唷哎唷,快歇歇,都别叫了,受了受了,叫老了,我的寿命哟……”
苏北湘说:“爹这年纪,要是长姐在,冲你叫祖父的孩子,就该这么大年龄。”
苏鹤更是一噎,他这个小儿子,这张嘴真是讨人厌,冷搓搓朝人心里捅,他自己还觉得有理。
苏鹤一气,索性端起大海碗,喝干了茶,顺了心平了气,这才看着那个声音沙哑难听的男孩子,对儿子说道:“那孩子嗓子是坏了吧?真不行就找傅青看看,别的大夫技艺不精,咱也就不折腾那功夫了,直接找医术好的,药到病除,给孩子们养养身子。”
说完,他习惯性的又掏出小银票,递给苏北湘:“拿着,给孩儿们的药钱。”
苏北湘也接习惯了,拿来收好。
苏鹤问:“所以你就这么让我当祖父了?”
“成吗?”苏北湘说,“要我现在找人洞房生孩子,等能像他们几个,站在这里开口叫你祖父的时候,指不定你也听不见了。”
“混账小子,闭嘴吧。”苏鹤年纪大,有苏北湘时,他已经四十三了,小儿娇宠,舍不得打,于是,苏北湘这张嘴说话并不是很好听,他自己还不自知。
不过,苏鹤二十多年来也听习惯了……尽管如此,有时仍是想脱了鞋打死这个儿子,图个清静。
“还有什么事?没事早点滚走。”
“有的。”苏北湘说,“我就是去昭阳宫找傅青,路过这里,进来看看,顺便有个请求……”
“你说。”苏鹤有钱,有了钱之后,别人什么要求,他都乐意一听。
“拜托爹你给孩子们起个名字。”苏北湘说,“起好了……帮忙写进家谱,就放我名下。”
“这是想好了,真要给他们当爹了?”
“嗯,我也准备好了。”苏北湘皱眉点头,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他们叫我声二爹,这事就这算定了。爹,你起个名字放家谱里,我等他们身体好点,来年开春跟着咱家的后辈们一起读书开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