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戚脸皮奇厚无比,从来不知道脸红是什么感觉,但在校园里被提及年轻时做的混事,两个当事人面对着面,身后的教室窗户里还有学生在好奇地观望。耻意奔腾不息,他火气直接蹿到太阳穴,咬牙道:“你他妈……”
贺兰抓到他出的拳,合掌包住,卖惨道:“不要怪我了,因为你不在,我也只天天想着这些旧事,喂自己吃些发霉的糖。”
林戚无话可说,贺兰慢慢松手,垂眼问道:“你去哪?我送你。”
原本想回公司,遇到他就无心工作,左右也快六点多,林戚决定直接回家。路上接到个电话,是越清打来的,他接道:“有屁快放。”
“气性这么大,我给你预约的精神病院有没有打电话定时问候你?”越清莫名被怼,不骂回来是不可能的,互相扯了两句,他说:“通知你一声,我估计你也没来得及看邮件,过两天城西画城有个青商酒会,你跟苏承霜一起去。”
“让我去?公司人死光了?”林戚一百个不愿意,跟吃了火药似的。
越清说:“性质不同,派几个什么也不懂的呆头鱼去,回头把形象全毁尽了,我哪找后悔药去。据说东家是个挺大的人物,有很多本地富商都会出席,你到时候也收收那暴脾气。成功结束之后,我给你发红包放假,想去哪玩就去哪,你说,世界上哪有我这么好的老板,你知足吧。”
林戚皱眉抠手道:“那我跪谢隆恩。”
说完正事,越清燃起一丝八卦之心,多问了一嘴:“那什么,你跟贺兰同学有苗头吗?有没有可能死灰复燃?”
贺兰同学你妈,林戚差点把手机从车窗丢出去,心里大骂姓越的婆婆妈妈。别人可能还好,越清是跟林戚做过那么多年同学的,一句“贺兰同学”就能把林戚拽回十年前,仿佛各自还在循着学校制定的课表飞奔着上下学。
余光中贺兰明煦握方向盘的手好像紧绷起来,车里的气氛像被凝固,只等着什么来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越清在等林戚回话,贺兰也在等。
汽车驶过一个路口,林戚开口说:“关你屁事,少他妈唧唧歪歪。”
越清遗憾道:“可别,我还以为你等这么久就是在思考犹豫呢,哎你明明还对人家念念不忘,上回我去你家……”
林戚立即把电话挂了,过了会收到越清的短信:“真心提醒:不要矫情,万事大吉。”他把手机一关,打开车窗,散走车里沉闷的空气,心中一片冰凉。
天边被血染似的得通红,道路边的树也隐泛赤色。汽车在单元楼前缓缓停下,林戚按了按钮,却打不开车门,于是偏头道:“开锁,我要下车。”
“不想开。”贺兰明煦驳回得十分轻巧,他没有轻举妄动,只靠在那不动,说道:“画城的酒会是我家主办,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林戚拧眉道:“开锁。”
“你家有什么?”贺兰问,他听到了前面的话,自然也听得到后面。问这句话他明知没有必要,得不到答案,但偏要试试。林戚抿嘴把几句骂人的话吞下去,只瞪着他,眼底盛满抗拒。
贺兰像是被这样的眼神激怒,倾身过来。林戚以为他要做什么,但竟没有后退,只冷冷地用视线推拒,接着眼上一沉,眼前一片漆黑,是贺兰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这样看我,我到底是做错什么了?”贺兰离得很近,声音含怒又含伤,接着所有情绪都渐渐消弭,只余下柔软的无奈,他几乎是哀求了:“告诉我,好不好?”
他把姿态放得这样低,林戚反倒一同难过起来,睫毛在贺兰手里里扑腾,像只受惊吓而扇动羽翼的蝴蝶。林戚回不了话,又在掐自己的手,唇伤裂开,血迹弥染。贺兰便渐渐收回理智,心中安慰自己道来日方长。
他放下手,林戚的眼睛都已熬红。贺兰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都这样了,还死不承认誓不低头。他掰开林戚紧握的手指,不让掌心遭受侵害。林戚无知无觉,齿间寒冷,心中反复都是疼。
贺兰转回去“咔哒”一声开了锁,林戚却不立刻下去,只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没有错。”
他以为自己听错,或者是期待已久的幻听。偏头,林戚红着眼睛正盯着他,又重复一遍,一字一顿,字正腔圆,贺兰便听清楚了:“你、没、有、错。”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大周末早上玫瑰花却蔫答答的,没精打采地缩在桌角,林戚好几天忙得忘记浇水,此时顶着一头炸毛坐在桌前,十分烦躁地想,老子根本不适合养花,小孩也太不懂事,送什么不好偏偏送最难养的玫瑰,娇气得要死。
上网搜了些养花方法,林戚一一地试了,心如死灰,已经给楚曦晨的微信编辑好道歉的字句,就等着哪天花一死就发过去。
烦得不行,林戚戴上拳击手套去房间打了半个小时,郁结之气才稍稍散了些。剧烈运动完一身都黏黏糊糊,洗完澡接到个电话,没名没姓的一串号码。他接起来,对面传来个女孩柔和的声音:“林工,您今天有时间吗?”
“有。”林戚听出是杜真的声音,也想起前些天答应她的事,让她把地址发来,他丢了手机去拿吹风机把长发吹干。
吹着湿发脑子里浮出昨天贺兰那头清爽干练的板寸。他自从做了这行就格外不修边幅,经常忙得忘记剪头发,洗个头还得用电吹风,实在麻烦得死,还不如刮掉。
林戚把半长不短的头发扎起来,拿了钥匙便出门。他不喜欢开车,照样去挤公交车,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那个新楼盘,热得在一棵树下用手扇风休息。
“林工!”杜真早就在远处喊他,她打了把粉色的伞,穿一身同色系的连衣长裙,在审美和搭配上都十分和谐与养眼。林戚走过去,她便微笑,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
林戚和她走了几步,说道:“你叫我林戚就行。”
杜真惊喜道:“好的,林戚……”
电梯在十一层停下。杜真家买的户型并不大,是复式小公寓,四面墙壁雪白无物,家具也只有零星几个,应该是临时搬来备用的。
杜真的父母分庭抗礼,坐在沙发的两边,杜真爸爸坚持要欧式装修,杜真妈妈表示更青睐中式。两人持理各占一半,杜真在一边笑着道:“别吵啦,我师父来了。”
林戚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明不白地就成了这姑娘的师父,他也无从争辩,跟两位家长打了招呼,说道:“见笑,我只给参考意见,具体的装修还是得自己决定。”
他上楼看房间的结构,杜真一家坐在下面,杜爸爸绷着的脸立即消失,看着楼上小声道:“这小伙可真帅啊,阿真,你眼光可太好了!”
“是是是,我也觉得好,打招呼的时候也不粘糊,落落大方的,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杜妈妈跟着附和道,一张老脸上尽是满意的神色。他们女儿一早就说过公司有个暗恋对象,把人夸得天花乱坠,见面才知道并非虚言。
杜真羞涩道:“他刚刚还让我不要尊称他,我好开心啊。”
有戏,他们乐呵呵地在下面聊起来。杜真妈妈起身去厨房洗了几个临时买来的水果,切好装盘,端出来的时候林戚刚好下来,她热情道:“小林啊,来来来,我切了点水果,一起吃。”
林戚不爱吃水果,他老祖宗转世,嘴挑得很,以前连黄瓜都得吃以色列进口的。坐**勉强吃了一两片苹果,说:“复式公寓一般人都会选择装修成欧式风格,这样房子看起来更简约大方。不过选择风格的时候大约也看预算,我的意见是如果预算足,中式和欧式都能把房子装饰得很漂亮,看到成品的那一天绝对不会有分歧。”
几个人都忙点头,林戚想起什么,道:“你们楼上放了一座欧式复古座钟,建议在楼梯拐角专门腾一个放置的空间,看起来会和谐很多。”
杜爸爸恍然大悟道:“哦、哦,那是我大女儿前几天寄回来的,就随便搁在那了,以后她还会来拿走的。”
林戚对此并不感兴趣,不失礼貌地道:“那就不用了。”
杜真父母太热情好客,又说还有点技术性问题,生拉硬拽地把林戚留下来吃饭,说旧房子离得不远,林戚无法生硬地拒绝长辈的挽留,左右也没事,便坐上他们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