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的话,被苏玉城悉数吞没。
“陛下,近日沧州老宅中有人向承恩侯府送礼,似有请皇后娘娘说项,缓和同陛下关系之意。”苏放扫了一眼满面红光的项玉城,又迅速垂下眉眼,求到他这里的,全都被他设法推拒掉,没想到他们还不死心,竟想利用姜衡。
不错,姜衡便是如今的承恩侯,作为皇后娘家,近日可谓风光无两。
项玉城挑了挑眉:“原来朕同他们还有关系吗?”
语气凉薄,扫了苏放一眼,这才稍稍缓和些:“告诉他们,不必担心朕重翻旧账,若苏家子弟有才能,自去参加科考便是,若无才能,也请他们早早歇了心思。”
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望着苏放:“哦,他们送的礼,叫承恩侯也不必退了,只当是他们将当初从朕这里夺去的家产还回来的。”
纵然那些家产是苏厚夫妇留下的,可暗地里多半来自苏放的贴补。
项玉城此举,只是想告诉苏放,他同苏家其他人不同,不管旁人如何,项玉城都会拿他当半个父亲来尊敬,那些还回的家产权当苏放给姜家的聘礼。
送走苏放,项玉城批了会儿奏折,忽而听到殿外有人嚎啕大哭,他忍不住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朝堂清肃似乎也不大好,这些个御史们成日里没事干,便个个盯着他的后宫,轮番来勤政殿外呼天抢地要给他塞女人,项玉城对此烦不胜烦。
可这些御史本事不多大,脾气却不小,若是硬碰硬,他们来个碰柱死谏,昏君的锅自己是背定了。
如何才能一劳永逸呢?
项玉城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叩着御案,脑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
“韩忠!去,传朕旨意,连日来勤政殿外哭诉过的御史,其情可嘉,给他们一人挑两位美人送去府上!”
韩忠是晋康帝身边章池的徒弟,章池荣养之后,韩忠便成了勤政殿的大总管,对项玉城忠心不二。
一个时辰后,几乎所有御史都收到两位美人,个个身段窈窕,媚眼如丝,只站在那儿眼神便像钩子一般,叫人心中发痒。
家中发妻镇宅,御史们哪里敢正眼瞧?可即便瞧都没敢瞧,依然被自家夫人暴揍一顿:“叫你去管帝后家务事!成日里不务正业,专想叫陛下纳妾,这不是给皇后娘娘添堵么?你是忘了当初你那纨绔儿子是因何改过自新的吗!”
御史们个个欲哭无泪,他们自然记得,当初陛下身为状元郎,跌落谷底之时,是皇后娘娘将他拉起来,京中由此吹起一阵娶悍妇之风,他们家儿砸都是这般被迫改过自新的。
他们不仅记得这个,更记得自家夫人,原本温柔娴静,也是从那以后往悍妇之路上一去不复返的。
从此,御案上再未出现过请项玉城充实后宫的折子。
热衷于抢媒婆饭碗的御史们刚才歇脚,这厢宗室们却掀起抢稳婆饭碗的新风尚,一到宫宴,便忍不住关心姜婳的肚子。
姜婳望着重重宫墙,只觉自己连宫檐上掠过的鸟都羡慕,她要不要再逃跑一次?
第44章 番外一:姜婳和苏玉城
太液池上,水榭四周雕花窗扇悉数敞开,姜婳身着象牙白领口袖口绣缠枝梅花竹叶襕边的小衣,配以葱青色挑线纱裙,躺在窗下罗汉床上,腹部微微隆起。
项玉城坐在她身侧,一面披着折子,一面替她打扇,时不时抬眼看看她睡得踏不踏实,眸中满是宠溺与无奈。
自从婳儿怀上身孕,性子便较往日执拗许多,两人私下里相处她不喜旁人服侍,项玉城便凡事亲力亲为,只觉孩儿尚未出生,他便先千娇百宠养了个小棉袄。
许是腹中孩儿太过闹腾,她连着吐了三个月,瘦得抱在怀中都略显硌人,把项玉城心疼得恨不得将朝事退至一旁,终日陪伴她左右。
幸好姜婳大事上从不含糊,也从未鼓励过他为了儿女情长荒废朝政,世人皆有惰性,她不能助长这个风气,即便项玉城不是为了懒,也不成。
好不容易不再孕吐,胃口好了些,御厨们成日里换着花样哄着姜婳日益刁钻的肠胃,菜色几乎日日不重样,唯恐亏待了皇后娘娘和她腹中举国期盼的小祖宗。
可惜好景不长,姜婳身上才长了几两肉,因着气候越发炎热,即便凤藻宫里早早置了冰,她仍提不起胃口来。
项玉城想起在影园时,她便最喜窝在水榭中纳凉,便几乎将寝殿搬去了太液池上的水榭。
只是身怀六甲的姜婳,似比往年更怕热些,躺着不动都会微微出汗,项玉城唯恐她胃口不好,生产之时体力不够,便在水榭中也置了冰,好叫她吃好睡好。
他批完今日最后一道折子时,抬眼一看,却见姜婳不知何事已经醒了,一双眸子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项玉城心中一紧,倾身在她樱花色唇瓣上落下一记蜻蜓点水般的碰触,方才关切道:“婳儿可有哪里不适?我这便叫人传太医!”
还没起身,便被姜婳扯住衣袖,只见她摇了摇头,吞吞吐吐道:“无事,我就是想吃冰酪……”
一句话还未说完,项玉城便厉声道:“不行!若冰着肠胃,伤及孩儿,吃亏的还是你,你不心疼孩儿,我却心疼你。”
姜婳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她又一次怀疑,自己腹中怕不是怀着个水神,要不怎的自从怀上这个崽儿,她的眼泪便说来就来?
“你口口声声说心疼孩儿,可孩儿还没影儿呢,你就处处拘着我,分明就是待我不好!”姜婳振振有词地控诉。
昨日请平安脉时,她刚问过太医,仲夏酷热,腹中孩儿怀相稳当,她是可以吃些冰饮解暑的,偏偏项玉城不肯听太医的话,仍固执己见。
被她这么一噎,项玉城气笑了,抚了抚额角肉眼可见蹦的正欢的青筋,将它们一根根安抚住方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哼!”姜婳挑眉,盈盈眸光里盛着说不出的欢喜。
偌大的后宫,孟太后早已搬去巫霞山行宫长住,除了数十位太妃仍在宫中颐养天年,便只有姜婳一个,虽能时常出宫,她仍觉无趣得紧。
她手捧琉璃盅,里头盛着半盅冰酪,上边密密匝匝浇着一层吐着沙的蜜红豆,姜婳吃得眉眼弯弯,极是满足。
垂眸悄悄望了一眼微微隆起的腹部,姜婳忍不住开始憧憬,不知这小家伙会不会给后宫增添几分热闹。
腊月初,朔雪封城,梅枝吐芳。
折腾了整整一日,人定之时,凤藻宫中终于传来一声万众瞩目的婴啼。
“恭喜陛下,皇后娘娘诞下小皇子,母子均安!”
一连串的恭贺之声被项玉城甩在身后,他一脚踏进产房,瞧见姜婳身侧躺着个红扑扑的小婴孩,由绣着百子嬉戏图的龙纹襁褓包着,哭声甚是洪亮。
姜婳正手足无措地安抚着,却听项玉城皱眉道:“皱巴巴的,好丑。”
“你敢说我的孩儿丑?滚出去!”姜婳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气呼呼地指着他,她大概是全大晋唯一一个敢叫他滚,还有恃无恐不怕他生气的了。
项玉城自知心直口快,说错了话,忙满脸堆笑补救道:“不丑,不丑!婳儿别生气,方才是我没瞧仔细,这仔细一瞧,我们的皇儿着实生得好样貌,同他娘生得极像,往后不知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你这是变着法儿地嫌我丑?”姜婳暗暗咬牙,阴恻恻地道,“半年内不许你进凤藻宫内殿!”
一会儿说她孩儿丑,一会儿说孩儿像她,这不是明摆着说她此刻的样子极丑么?原本她也不想叫他瞧见她此刻狼狈的模样,试问有哪个姑娘想要心仪之人瞧见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
明明是他自己不顾阻拦闯进来的,却嫌弃她们母子,姜婳明知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仍咽不下这口气。
半年之内不进她内室啊?项玉城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自己忍不住。
原先没尝过滋味,自然能忍住,可自从食髓知味,他恨不能夜夜宿在凤藻宫里,嗬,半年,他不如把自己镶在冰块上随时降火。
刚要反驳姜婳,目光触及她紧锁的眉心,到底不忍,温声应道:“好,都听婳儿的!”
不进凤藻宫,他自然会说到做到,可若将婳儿哄骗至其他地方,便不算食言了吧?
望着姜婳因出汗,越发显得白皙润泽的肌肤,孕后期她身上长了几两肉,此刻不似在宫外时那般瘦削,微微丰腴,恰到好处的肉/感,实在引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