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瞥了眼望向慧悟,江槐夏心里总觉有些不对劲,却见他气息一下子萎靡下去,脸色苍白的冲她笑了笑,露出了手心里的舍利。
前后的一切都已明了,江槐夏这才明白,他这前后巨大的实力差距,究竟是因为什么。
见那药邪体内爬出一只肥硕的蛊虫,浑身闪烁着金属质地的光亮,众人脸色微变。
一剑斩了过去,仿佛是砍到金石的声音,那蛊虫摇了摇触角,开始往剑上爬,柳清韵被这情况吓的脸色一白,丢了剑便窜出了几丈远。
有些好笑的望着自家师父,江槐夏抬手便丢过去一个火折子。
火光耀眼,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江槐夏眼底被映照的通红,忽然如释重负。
母蛊已除,子夜阁的束缚也变成了无根之萍,想来阁里怕是要大乱了。
敛眸转身,江槐夏拉着慧悟的手拂袖而去。
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又过了一个月。
江槐夏照例往北镇抚司寻褚正青,还来得及诉说这苗疆之行,便听褚正青幽幽开口:“事成了?这回你这动静闹的可不小啊。”
颇有些无趣的瞥了瞥嘴,江槐夏觉得褚正青这家伙,快和慧悟这神棍有的一拼了。
“此番既然你来了,我便同你说说,我这里得到的最新消息。
药邪,原名田弗,乃是思州田氏的后人,当年被永乐帝所灭,一直有起复的心思,可一直没有法子。恰逢她偶然得知汪直等人,做些贩往倭国的生意,在倭国颇有声望,便入伙了子夜阁,妄图一齐颠覆大明。
还记得你我初遇的那次吧?那也是她的手笔。光光私通倭国却也不够,她还同鞑靼有所联系……”
感觉一切都开始串联,江槐夏忽然感觉一切都有些明白了。
沉沉叹了口气,她揉了揉自己有点发蒙的脑袋,颇有些头疼。
若不是有褚正青在,这些事情,她怕不是这辈子都弄不清联系。
“谢谢你。”江槐夏望着褚正青,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约莫是被江槐夏这突如其来的认真态度弄的有些懵,褚正青便是神色也有些古怪。轻轻扣了扣桌子,他不动声色的开口问:“子夜阁的事情处理完,你之后还有什么打算吗?”
“嗯……这我倒没有想过。若实在要说,那便是云游四方,吃遍天下美食。”眯了笑眼,江槐夏忽然想到了那个大和尚,便是神情也不由温柔了不少。
几年后
懒懒的拿着一根糖葫芦啃,江槐夏坐在茶楼里惬意的眯了眼。
“话说当年,有个杀手组织名曰子夜阁,里面有个红衣女杀手,端的是艳丽无双,倾国倾城。那日夜黑如墨,她身手矫捷,轻而易举便手刃了元和山庄庄主……”
眨了眨眼,江槐夏忽然发现这说书人竟然在说自己。
鬼鬼祟祟望了一下四方,江槐夏拉着慧悟就往外跑。
子夜阁的扫尾之事,乃是江槐夏的师父柳清韵住持的。
自蛊虫解除后,阁里的不少人选择了离开,过平淡的生活。也有人因别无所长,继续选择留下来。
可不论如何,子夜阁都从一个地下见不得的组织,开始走上了明面,如今更是建了一座镖局。
至于那些曾经参与子夜阁成立的幕后之人,也因蛊虫的失效,迫于子夜阁中那么多人的压力,选择了彻底放权。
默默翻了个白眼,江槐夏总觉得说书这件事定然是自家便宜师父的手笔。
正想着好生找她说道说道,江槐夏便见自家师父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笑眯眯的朝她来了:“小徒儿,我这故事,你听着可满意?”
恰巧听到那说书人讲到她与慧悟的初见,江槐夏脸都有些绿了,恨不得把自家师父给收拾一顿。
“哎呀,莫生气莫生气”,柳清韵摆了摆手,更是贱兮兮的拉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和尚出来,“你说我调/教这个小和尚怎么样啊?”
“……”被自家师父的不要脸惊的目瞪口呆,江槐夏真没想到她真的弄来了一个小和尚。
不过她很快笑了。
或许这样的日子也挺好,无须日日警惕,生怕在刀光剑影里丧命,只有淡淡的温暖与缓缓流淌的幸福。
心里微暖,取出袖中隐匿的双匕,江槐夏想了想递给了慧悟,仰头笑靥如花绽放:“呐,大师,我的屠刀以后归你保管啦。”
哑然微愣,慧悟接过双匕,思绪忽然回到了几年前,他们的那个重逢。
“好。”郑重的把那双匕收入怀中,慧悟心中微动。
便让我做你的屠刀,替你斩尽一切黑暗,而你无须背负任何因果。
“啧,真是没眼看,新话本有东西可写咯。”见自家师父笑愈加难以形容,转身便跑,江槐夏飞身便追了上去。
以自家师父这恶劣性子,若是不逮住她,天晓得明儿啊,茶楼说书的会怎么讲呢!
红衣飘然,绽放如花,望着她那消失在路尽头的背影,慧悟颇有些无奈的站在原地哑然,自己这是又被丢了?
(正文完)
第70章 番外一 丛榕之死
自那日江槐夏走后,他的身子便也每况愈下。
其实他也曾找到过一个古方,想要自救。奈何所有珍惜的药材凑齐,都没法救的了他这破败的身体。
他这身体便像个不断的漏水的破容器。水尽之日,便也是他丧命之时。
他有些悲哀的饮尽那碗黑漆漆的药汤,忽的觉得自己这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颇有些可笑。
其实他的身子从前并不如此,只当年他继承师父的衣钵,为师兄所妒恨,遭受了不少的迫害。
扶住自己那只连碗都有些端不住的手,他有些疲倦的靠在躺椅上,昏沉欲眠。
山下那买卖号牌的事,他也并非全然不知。毕竟元和山庄庄主卖他面子不再追杀这小姑娘,他也不好全然不给人家一些好处。况且……他这身子,也确实破败难支,便是自身也难保。
仰着脸望着那颇有些刺眼的阳光,他抱着薄毯倦然入眠,便是炎炎盛夏,愣是没出一滴的汗。
面白如纸,他闭上眼,便是嘴唇也透明。瘦且脆弱,却又像极了那柔韧的青枝。
那小姑娘倔强的紧,便是他死了,应当也不会流泪的吧?
只可惜不能再替她挡去那些灾祸了。
微微抿嘴,他忽然有些难过。
脑海中昏昏沉沉,他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是在屋内。颇有些恍惚的抚了抚太阳穴,他忽的感觉胸口一痛。
艰难的起身,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他喘着气,靠在床上,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些。
“庄主,你没事吧?”
来人正是云无心。
只见她眉目中含满了担忧,连忙上前。
她已不是第一次见庄主这般,虽说已是不会像第一次见到那般大惊失色,却也终究不免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无事,扶我起来。”脸色惨白,丛榕艰难的起身,朝自己的炼药室走去。
“庄主!您都病成这样了,还炼什么药啊!”见丛榕蹒跚着朝药庐而去,云无心终是忍不住开口。
“我的身体我清楚”,丛榕苍白一笑,忽然道,“无心,你也同我学了要有十年了吧?”
有点愣怔的应了一声,云无心没想明白,丛榕为何这么问。
“本来还想手把手的教你的,眼下想来却是不能了”,苦笑一声,丛榕取出贴身带着的钥匙,打开暗格,拿出几本厚重的书册,认真道,“我已命不久矣,这钥匙从今以后便归你保管了。”
拼命摇头,眼圈通红,云无心几欲泪奔:“我不要钥匙,我要师父你一直活着。”
坚定的把钥匙塞到云无心的手中,丛榕却是笑了:“傻姑娘,便是最上等的医者,也无法做到长生不死。况且,你师父我还不是。为师惭愧,未能悬壶济世救尽世人,如今便也只能由你替为师做下去了,你可愿意?”
“我愿意。”泪如雨下,云无心捏紧钥匙,郑重的磕了一个头。
十四岁的少女一夕长大,是因为即将失去那个保护她,纵容她的人。
她不想让他失望。
她本是他救来的。
望着他继续炼完最后一次的药,交代她将那大大小小的瓷瓶以及书信寄给江槐夏,便安静的合上了眼,她承认她是艳羡又悲痛欲绝的。
沉默的唤来侍女,处理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