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忧女儿的皇帝没有多想,点头应允了这个建议。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曦和殿走去。殿外的声响惊动了曦和殿的宫人,眼见着公主尚未回返,清荷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吩咐了一名小太监去外面打探。
“问到是什么事了吗?”
“回清荷姑姑,据说宫宴上出了刺客,往咱们曦和殿的方向逃来了……外面还有许多侍卫和宫人,看着像是,皇上的御驾……”
“什么?”小太监的话让清荷大吃一惊,“皇上要到曦和殿来?”
殿里的其他人还不太清楚公主的去向,清荷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内心却是无比的焦灼,她拉过知情的清竹,想商量个法子:“皇上要来见公主了,可是公主她人现在在哪儿还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唔,”清竹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先替公主瞒着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太监尖利拖长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清荷清竹忙差遣着宫人一齐到宫门口接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样,现下也只有先去宫前挡一挡了。
“怎不见曦和公主前来接驾?”看着跪在宫门口的一众宫女太监,淑妃轻轻地眨了眨眼,先行发问。
“回娘娘的话,公主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清荷故作镇定地上前,回答着淑妃的问题。
“公主身体不适?”淑妃地声调微微一扬,语中的关心倒不似作伪:“怎不差太医来看看?”
“劳娘娘费心,公主说她只是有些疲劳,因而没有麻烦太医。”
“原来如此。”淑妃依旧是那样柔柔的语调,“你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正好,本宫随皇上已到了门口,还请带个路,看到公主没事,本宫和皇上也就安心了。”
“这……”清荷低着头,语间有些迟疑,“公主已经休息,怕是,不便见客……”
淑妃还想说些什么,皇帝手一抬,朝前走了两步,“朕问你,你们曦和殿的宫人,可有看到形迹可疑的黑衣人?”
“未曾看到。”
“你家主子可是嘱咐了你,勿让人进殿内打扰她休息?”
清荷没想到皇上会这样一问,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答:“正是。”
“你们都在门口候着,朕一个人进去看看曦和便好。”
“皇上,这……”淑妃秀眉一皱,想出声反驳。
“不必多言,”皇帝打断了淑妃的话,然后转头向清荷看去,“你前去通禀吧。”
可是公主根本不在,她向谁通禀啊?
身后跟着九五之尊,清荷的心里是七上八下的,虽然知道咱们这位皇帝疼女儿,但要是看到闺房里根本没有公主的人影儿,不知道会不会勃然大怒然后治她个欺君之罪啊!
算了算了,实在到瞒不了的时候再和皇上言明真相吧,看在公主失踪这事没捅出去的份上,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
殿下啊,您可赶紧回来,奴婢的小命全靠您挽救了。
一路胡思乱想地到了里殿,清荷走至床前,心如死灰地唤了一声:“公主,皇上来看您了。”
没想到床前的帘幕层层掀开,随之传来的是曦和公主还带着些倦意的声音:“不是说了别让人进来扰我了吗?”
“公、公主,”激动之下,清荷免不了有些结巴,她小声提醒着文熙,“是皇上来看您了!”
“父皇?”披散着头发,身着里衣的文熙连忙坐起,“您怎么来了?”
“怎么,熙儿,是不是嫌朕扰了你的清梦,不开心了?”
“哪有,父皇您能来,可把儿臣高兴坏了。”文熙揉了揉眼,对着皇帝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只是这么晚了,父皇怎么不早些休息,还到曦和殿来?”
“没什么,听说你不舒服,正好宴席散了,来看看你。”皇帝摸了摸文熙的头,“怎么样,要叫太医来吗?”
“没事,儿臣只是有些困乏,大概是最近累着了,休息休息便好。”
父女俩又稍稍叙了一会儿话,见文熙有些困倦,皇帝没坐多久便离开了,走之前还特意嘱托清荷不要将刺客一事告知公主。
总算是躲过了这一劫,清荷清竹两人也是舒了一口气。原来文熙也是在皇上造访曦和殿没多久前才从一个没人知道的后院小道翻进里殿,若不是时间赶得巧,这随意外出的事情还真不好解释。
与曦和殿里几位“劫后余生”的放松感不同,皇帝在回寝宫的路上心情一直不怎么太好,方才在里殿的时候,他明明白白地瞅见了沾染在文熙鞋侧的几点污泥,联系那小宫女之前畏畏缩缩的神情,他大概能猜到,自家的小曦和绝对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唉,女儿长大了,不好管教呀。
虽说皇上让曦和殿的宫人不要告诉公主宴会上出了刺客的事情,但刺杀皇帝毕竟是重罪,何况还有皇子受了伤,所以此事决然不能轻易放过。当晚提前离席的五皇子、叶太傅还有曦和公主成了排查的重点,何况刺客是朝着曦和殿方向奔逃失踪的,一时间,各种怀疑的声音再次指向风评不好的曦和公主。不过公主有皇上护着,其他人也对此也无可奈何。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救驾有功,三皇子得了皇帝的青眼,连连被委以重任;而蒋凝则是因救了太后被封赏为容安郡主,一时间也是身价倍增。
知晓故事剧情的文熙其实知道,这次宫宴行刺是三皇子动的手脚。奈何她没有证据,空口白牙的也无法指认幕后黑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一场与她无关的宫宴行刺,到最后偏偏是让她和亲的声音继续甚嚣尘上。据说是有位算卦极准的道士,说公主命格太硬,身带异相,必须早早定下亲事,最好远嫁他方,才能化解凶恶,否则会有损国体……大概是上/书关心公主婚事的臣子太多,皇上虽在朝堂上驳回说公主亲事乃朕的家事,私底下却真的有来问她是否有心仪的公子。
“儿臣若是说有,父皇可是会为儿臣赐婚?”文熙笑意盈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皇帝半晌没有作声,似是在沉思棋路,又似在考虑文熙的话。
“朕其实舍不得把你嫁出去。”白棋在棋盘上落定,“但却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男子,能让朕眼高于顶的曦和喜欢。”
“曦和跟寻常女子一样,喜欢的自然是学识渊博,才貌双绝的男子。”又是一着棋落,文熙抬眼,嘴角漾起自信的弧度,“父皇,你输了。”说着便从石凳上站起,躬身对皇帝一拜。
“儿臣对叶太傅倾慕已久,望父皇成全。”
自从探听到自家小女儿的心意后,皇帝便陷入了一种极为纠结的状态。平心而论,曦和挑对象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满朝文武及京中显贵,能让他看上眼的人物不多,叶之琛可以算作一个。可尽管叶之琛是大夏朝最年轻的太傅,他也比曦和大了十好几岁。
“这次找你前来,还有一件私事。”
御书房内,叶太傅例行向皇帝陈述完各皇子的课业,却被皇上一句话留了下来。
真的要为曦和作这趟媒吗?眼瞧着叶太傅久久没有成家,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喜欢的姑娘。
皇帝沉吟几许,竟觉得不太好开口。
“朕的曦和年将及笄,朕有意赐婚于你,不知太傅意下如何?”
“公主金枝玉叶,臣高攀不起。”
“毋需考虑什么身份之别,只要你喜欢曦和便可。”
叶之琛面色未变,只躬身推拒,仿佛眼下谈论的并不是他的婚事。
“恕臣难从命。家父已为臣定下婚事,况臣已有心悦之人。”
“公主,问到了,”曦和殿的小宫女匆匆忙忙跑了回来,向文熙传递消息,“苏公公说,叶大人拒绝了皇上的赐婚。”
“哦?”老皇帝起了八卦之心,“不知你心悦的那位姑娘,是哪家千金?”
“哦?”另一边,曦和公主捻起一块梨花酥,垂眸低问,“他可有说,他心悦的那位姑娘是谁?”
叶之琛垂首作揖,书房内低沉有力的声音与小宫女犹犹豫豫的传话声重合:
“蒋太尉之女,容安郡主,蒋凝。”
指尖一松,梨花酥悄然坠地,团团碎裂,在她的脚旁化作一摊齑粉。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