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儿目光停留在桌边摆着的两个青花白瓷酒杯,其中一个杯沿上刻着一方小黑点,若不仔细留意,根本不会注意到。
许玲重新走到桌边,端起酒壶,脸上扬起浅浅的笑容:“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现在还能喊你一声素儿么?郡主喊着怪生分的,你我好歹也相识多年。”
“随意。”许素儿微微颔首,垂眸看着面前盛满的酒杯,氤氲热气往上冒,淡淡的酒香萦绕在鼻尖。
“这是我早上特地去街上买的藤梨酒。”许玲解释道,“那位老板说都是自己酿的,藤梨都是今年秋季里新摘的,我当时尝了口,味道确实不错,很甜,不易醉。”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京城里过年。想当年阿爹还在的时候,每逢过年,阿爹就会带着我们几个一起贴对联,打糍粑。二哥经常把沾了花生粉的糍粑偷偷藏起来自己吃,后来被阿爹发现了总是免不了一顿揍。”许玲扶着酒杯,兀自感慨道,“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阿爹走了,阿娘如今身子也不好。连你也走了,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是世家嫡女,还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我们姊妹几个里面,只有出息的就只有你了。”
许玲本想提些旧事让许素儿动容,结果说着说着却不断泛起酸意。
许素儿沉默不语,径直盯着许玲,见她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的酒杯上,心中已有定数。
在许玲正准备换过说辞时,只听啪嗒一声,手边的筷子被袖子扫落在地。
许玲只好弯下腰去捡筷子。
“你怎么就吃上了?”许玲再次直起腰时,却见许素儿已经扶着酒杯轻抿起来。
许素儿顿了一下,道:“不可以么?我怕酒凉了,待会又得烫一遍,太耗时了。”
“可以可以。”许玲反应过来,心下大喜,连忙拿起酒杯朝许素儿敬去,“这杯就当我前阵子不懂事向你赔罪的。”
许素儿举起酒杯与她轻轻碰了碰,红唇轻勾:“事已说清,无需多言,贵在自知。”
许玲嘿嘿一笑,仰头灌尽杯中酒,动作迅速,毫不拖泥带水。
许素儿慢慢悠悠地饮尽杯中酒,温热的酒水填的胃里暖洋洋的,嘴里充斥着果香,眼角都忍不住微微扬起,这酒当真是不错。
许玲见许素儿杯中酒一滴不剩,眸里掠过一丝得逞的神色,隐在袖子里的手期待地握紧。
“来,素儿,吃菜。”许玲心下畅快,说话声都明朗起来。
许素儿瞥了眼许玲那逐渐泛红的耳廓以及不时舔着的唇角,额间沁出一层细汗,脸红如霞。
许素儿眸光微暗,眼底闪过一丝嘲弄,竟是这种下作手段。
第63章 毒计(中)
“啪嗒”
许玲手中的筷子再次掉落在地上,这次连带着把许素儿手中的筷子连带着一起甩在地上。
“真是抱歉。”许玲尴尬地笑了笑,“估摸着是酒喝多了,手有些发软,没拿稳,这样,我再去厨房那副筷子来,稍等一会。”说着,正欲起身,就被许素儿给拽住了袖子,重新坐在凳子上,身子有些软绵绵的,脑袋也昏沉得很。
“怎么了?”许玲晃了晃稍显昏沉的脑袋,不解地问。
“许玲。”许素儿对上许玲的眸子,冷淡道,“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并不会一味地宽恕。”
许玲怔愣片刻,正打算开口,便听见石头敲打窗户的声音,在彼时沉寂的氛围内,尤为突兀。
许玲呼吸一滞,立马想要挣脱许素儿站起来,怎料身子无力,面上一阵燥热,一阵连着一阵,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
“是你?”许玲已经清楚意识到了,陡然睁大眸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许素儿,连忙偏过头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
见许素儿手边的杯沿上洁白无瑕,下意识地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看,那比芝麻还小的黑点瞬间变大,压得她几欲喘不过气来,怎么会变成这样?
许玲气愤地扫开手边的杯子,勃然大怒:“许素儿,你究竟安得什么心!”
药劲上来了,许玲后面的话也变得软趴趴的,羞人的喘/息声不时从嘴里溢出来。
许素儿嘲讽地看着许玲这副勾人的模样,道:“我说过,你若是老老实实的,我自是会让你安稳。可你偏偏不安于现状,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要。你为何会如此,想必你自己心里比我还清楚。”
“许素儿!你这个不要脸的贱骨头!”许玲咬牙切齿道,伸手作势朝她脖间掐去。
许素儿身子往旁边一侧,许玲一下重心不稳,狼狈地跌倒在地。
“许玲,我身边,再容你不得。”许素儿低下头,俯视着趴在地上不停扒拉着自己衣裳的许玲,眸里透着凌厉,“不妨我们猜一猜,方才敲窗户的是怎样的人?会不会是街边随意捡来的乞丐?等你从厨房拿完筷子回来,是不是会恰巧碰上魏如馨?然后你们又恰巧一同走了进来?”
躺在地上的许玲不可思议地看着许素儿:“你都知道了?”
“还真被我猜对了。”许素儿嗤笑一声,“还真有她魏如馨。”
“郡主!奴婢抓到一个可疑男子!”秋雁的声音隔着门缝传来。
“进来。”许素儿对着门外喊道。
秋雁丢下手中的石头,拍了拍掌心上的湿泥,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确定他不会逃跑后,这才走了进去。
秋雁一进门便看见许玲面色酡红,衣裳凌/乱,连带着里面雪白的肌肤都显现出来,嘴里不时冒出令人脸红的声音。
秋雁立马回过神,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许素儿,见她面色无异,这才松了口气,这东西她没见过,可以前在厨房也听那些烧火婆子讲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岂有此理!”秋雁没有傻到会觉得是许玲自己服用了那种药物,再想到之前许玲那谄媚的笑,恍然大悟。
忽而联想到外头那个蓬头垢面,身上泛着恶臭的男子,顿时怒上心头,一把抄起脚边的凳子狠狠砸在许玲身上,红着眼骂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呐!郡主对你多好,你是瞎了眼吗?你这个狗东西,一天到晚净想着害郡主,你这人是天生下来心被你娘给拉掉了吗?”
秋雁边打边哭:“你竟然想毁了郡主的名声,你这是要她的命啊!你怎么就如此歹毒呢?”
许玲此时神智已经混乱了,哪里知道躲闪,只能任由秋雁打去了。梳好的发髻散乱一团,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可即便如此,却依旧阻挡不了她那媚人声音的发出。
这是得有多强的药性才能如此?
秋雁丢开手中的凳子,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委屈巴巴地看着许素儿:“郡主,郡主就不该跟她来的。”忽而甩了自己一个巴掌,一脸自责,“奴婢就应该片刻不离地跟着郡主,从此以后,即便是郡主要打死奴婢,奴婢也再不会离开郡主半步。”
“好了。”秋雁方才的举措让许素儿哭笑不得,这个傻丫头。
“你看,我不是没事吗?”许素儿转了个身,微微一笑,“一切我自己心里有数,气出够了没有?”
“没有。”秋雁嗓音沙哑道,低头看了眼脚边的许玲,抬脚狠狠踹了她一脚,“她可是想要郡主的命,只是打了她一顿哪里够消气。”
“那行,接下来就让我们秋雁姑娘好好消消气。”许素儿莞尔一笑,“你说外头的那个可疑男子呢?”
“他忽然从墙边的假山后跑了出来,奴婢当时吓了一跳,就拿起石头往他头顶上砸了过去,现在正躺在地上呢。”秋雁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郡主打算如何处置?”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许素儿道,“去,把那个男子拖进来,小心些,莫要让人瞧了去。”
秋雁眸光一亮,意识到许素儿要干的事,浑身充满干劲,立马抬脚朝外走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拽起男子的手迅速地将他拖了进来。
在拖拽间,男子的容貌也显现出来,面色黝黑,自右眼眼角至下巴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脸上还长着密密麻麻的红点,里面还有着淡绿色的脓。
这大概是许素儿两辈子加起来见过最丑的人了。
秋雁嫌弃地把男子丢在许玲身边,许玲就好像是闻到屎香味的狗一般,立马扑到男子身上,拼命地撕扯他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