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宗佑顿了顿，笑容病态而同情，他一手抚上小偷的眼眸，一手握刀插入心脏，轻声道：
“这辈子，辛苦了。”
满身是血的小偷瘫在椅子上，安睡般闭上眼。
死者和蜡烛相对而立，一个在燃烧，一个已燃烧殆尽。
面对尸体，火光也早没了祈祷的意味。
现在它的含义是——
逝者安息。
“所以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神鬼论。”尹宗佑喘着气从尸体身上下来，擦擦额角的汗。
微弱的掌声从背后响起，徐文祖笑着说：“太棒了，在祈祷中逐渐死去，绝望和希望交织，这是艺术。我很喜欢。”
“啊……解读的很准确，不过我好像弄的太过了，全都是血，衣服上地上都是。”
每当从深渊清醒过来，尹宗佑都会感觉很恍惚，仿佛是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从嗜血到唤回理智，过山车般的起伏感，让人疲惫而眩晕。但是今天杀人的感觉胜过一切，他会牢牢记住并且写进小说里。
徐文祖搂过尹宗佑的肩膀：“没关系，今天亲爱的就休息吧，剩下的我来收拾。”
尹宗佑晃晃脑袋，手按在太阳穴：“谢谢。”说完他就要上床，但被徐文祖揪住后领，身形一顿。
“你要穿着都是血的衣服上床？脱下来，沾血的都脱了。然后去冲个澡。”
尹宗佑愣了一下，脑海里仍全是鲜血淋漓的画面，他使劲拍拍脑袋：“对不起我忘了。”
浴室响起水声，冲淡了大脑极致的晕眩感。洗过澡后的宗佑神智清醒了些，但身体却愈发感觉疲惫，他光溜溜的钻进被子，闭上眼睛，在不断循环的午夜回忆里渐渐睡去。
而徐文祖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无奈的挑挑眉。
啊……大工程。
第八章 08
明天永远是新的一天，太阳永远会照常升起。当日光破开晨雾，夜晚一切罪恶似乎都随之消融。
尹宗佑朦朦胧胧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徐文祖的脸。
“昨天晚上，不是梦吧？”这是他问的第一句话。
不知道为何，清晨总是让人感觉到温暖、希望，是一天之中道德感和自信感最爆棚的时候。人在晚上容易觉得人间不值得，但第二天睁眼却浑身轻松，觉得人生没有任何可烦恼的，并且嫌弃昨天晚上某个或矫情或中二的沙币。
尹宗佑此刻就有点怀疑，昨天那个浑身是血失去理智的人到底是不是真实的自己。
徐文祖听到他的问话，并没回答，而是一把掀开了尹宗佑的被子。
“呜啊啊啊！你干什么……欸？”
一瞬间的寂静。
尹宗佑眼神下移，呆呆地看着此时光溜溜的光景。
哦，对，不是梦。
……
尹宗佑快速把被子合上。
“穿上衣服吧，亲爱的。”徐文祖盯着尹宗佑露出的白皙颈线和肩膀上若隐若现的肌肉，微微一笑，然后拿出一件白衬衫抖了抖。
洗衣液的清香漫开。
尹宗佑喜欢这种干净的香味，他又环视四周，地板墙壁洁净如初，看不出任何染血的痕迹。
“怎么做到的，收拾了多久？衣服也好香，你都洗过了？”
此时此刻一个极其不适合徐文祖的词划过尹宗佑脑海——贤惠。
他忍住笑意伸手要去接过白衬衫，但徐文祖不给，手自然搭在宗佑的肩膀上，把他扶起来，轻轻说一句:“我给你穿。”
“哈？我又……”
话说到一半，徐文祖已经“温柔”的把衬衫套过他的头，宗佑只好闭上眼睛和嘴巴，皱着脸穿过领口，双手也乖巧的一一套进袖子里。
“不是小孩。”尹宗佑无奈的说。
“我喜欢这样。”给尹宗佑穿上衣服的徐文祖看起来很满意，“可以和亲爱的有更多身体接触。”
尹宗佑暂时性的僵硬一下。
这话听起来有点令人害怕。
尹宗佑突然担心起昨天夜里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徐文祖有没有趁机跟他有所谓更多的身体接触。
“想什么呢？”徐文祖似是看穿尹宗佑的心理，似有似无的笑着。
“没没，我是在想昨天晚上你应该很忙吧？”
徐文祖轻飘飘哦了一声，视线一刻不离尹宗佑:“是挺忙的，一晚上没睡。”
“辛苦你了。”尹宗佑由衷说道，但是话刚说完，他神色一紧，因为看到徐文祖慢悠悠从背后又拿出一条平角内裤。
不好！
要快！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内裤，慌张的说:“既然你都这么辛苦了这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
徐文祖看着他笑，不再刻意逗弄，很快答应了一句“好”，顺便把裤子也扔到尹宗佑床上，“穿好后出来，带你去个地方。”
尹宗佑松一口气，钻到被子里快速穿好衣服。裤子和衬衫都不是他的，而是徐文祖的，所以白衬衫穿起来有些肥，颇有种女朋友穿男友衣服的异样的萌感。
宗佑不太满意，因为显得他更加娇小，明明他胳膊上还是有肌肉的，腹肌练得也不错。
他对着镜子摆了几个健美poss，举起胳膊拍拍肱二头肌，满意的挑挑眉——
好像进步了。
他当然不知道这副模样都被徐文祖看在眼里。
更不知道“亲爱的”合集又添了最新照片。
收拾好后尹宗佑走出门，看到徐文祖带了个黑色棒球帽，遮住半个眼睛，他的轮廓本就立体，加上运动风的帽子显得侧面更加硬朗。
“你这是要去拍杂志？”尹宗佑开玩笑。
“好看吗？”徐文祖转过身。
“好看。”
“衣服穿起来合身吗？”
“只是有些大。”尹宗佑抬起胳膊动了动，袖口遮住半个手，衬衫也随之上下，像只扇动翅膀的圆润小蜜蜂。
“我觉得亲爱的穿这身很漂亮。”
尹宗佑自动忽略这句话，他警惕看看四周，问：“你刚刚说带我去个地方，没问题吗？就算你戴了帽子，但是一身黑也很显眼。再说如果你和我在一起被人看见，别人就会知道我不是一个人生活，肯定会问你是谁。”
“那条路我事先探过几次，不会有人走的。”
“你什么时候探的？”
“半夜。”
看见尹宗佑狐疑的眼神，徐文祖又补了一句：“最近一次去是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回忆涌上脑海，尹宗佑吞了吞口水，微微皱眉：“你说的那地方，不会是……”
眼神逐渐惶恐。
“藏尸地吧？”
徐文祖又整了整帽子，随后点点头：“尸体确实埋在那里了。”
“但是，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在一天最美好的清晨去藏尸地？”尹宗佑一脸懵逼。
“因为那里很漂亮，我想你会喜欢。”
尹宗佑继续环视四周，他们两个人的起床时间都很早，现在才清晨五点多，天刚微亮，阳光温和，适合和喜欢的人躺在一起赖床。在这样的气氛下，徐文祖居然要带他去藏尸地，真不懂他的脑袋里装的什么。
“上部小说里，你描写了一个山里的湖，称之为向往的仙境，钢琴家在那里写了一首曲子，每次杀人后都会弹奏，并且把杀的第一个人的尸体埋在了那里，我记得没错吧？”徐文祖说。
“啊，是。那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地方，拥有许多美好特质，钢琴家是个天才，他完完整整的把所有美好写进曲子，谱成音符，但这样的曲子却是为无数冤魂送行的杀人进行曲。他常常在大型演出弹奏这支曲，听众们如痴如醉，自以为被曲中美感动，可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他们在听什么，他们在听的，其实是无数亡灵的哭喊。”提到小说，尹宗佑越说越兴奋。
徐文祖勾起嘴角。
“那个地方，我找到了。”
尹宗佑愣了一下，随后心里升起期待：“是吗，就是你说的藏尸地？这里居然有那种地方？”
“简直就像按照文字建构的。”
“有点期待。”尹宗佑走到徐文祖身边，向山下看了看，看的时候余光注意到徐文祖正在看他，于是收回目光，笑道：“我相信你的判断，那条路一定很隐蔽吧。”
徐文祖笑：“有些难走，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没有路。”
尹宗佑也笑：“很适合我们啊。”
于是二人慢悠悠的出发，伴着晨光聊天赏景，呼吸着山里清新的空气，都感觉无比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