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40)

“那日你们找到我的山洞,那处自要仔细查探一番。”她悠悠叹气,忘了手上有伤,在眉心揉捏几下,留下醒目的红印子,“我累了,撑不了多久。”

司悟拧眉帮她擦去脸上的血污,指尖抚过的地方白净如初,他手上也没有沾上半点血色:“洞内灵气充盈,宿在那里于师娘修养也有好处。”

“把红缨枪取下来。”念止弯起眉眼,笑看司悟短暂僵硬的俊脸,“小龙,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何况他话题转移得生硬。

“一定要看?”

“一定要看。”

司悟垂眸,说出自己的隐忧:“红缨枪作为阵眼,如果出现差池,恐有损镇魂印,令万数阴魂挣脱。师父把它们镇压在此处目的不明,但师父一向不愿多管闲事,既做了肯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深意。师娘早年一直由师父气血供养,想是血脉中融了师父的气息,所以您的血也能安抚镇魂印,若让您碰到阵眼,不知道阵眼会不会错将您认作师父自行脱阵,到时若是引出别的乱子……”

“怕什么?”念止心宽道,“真出乱子说不定能把你师父引出来,他大费心力下了此印,若出了差池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她呵呵低笑,“我还怕它不出乱子。”

“难道师娘也……”他把“怀疑”二字咽下去,改用不轻不重的字眼,“认为师父牵涉其中?”

念止兴味十足地挑动眉梢:“听你的口气,好像对苍无有点想法?”

妖怪很少说谎,通常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即使谈论的是自己最为崇敬的恩师,司悟也只是略微犹豫,便将他和沈景之那日的谈话和盘托出。

念止听完,神色中没有丝毫震惊和意外,反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沈景之一向敏锐,他的猜测能信八分。”

“可师父他——”

念止打断他:“他如何?”

司悟微顿,继而说:“师父素来疼爱师娘,没有理由这么做。”

说苍无君疼爱念止是半句不假,就拿苍无界界规来说,头一条就是——夫人为主,忤逆半分者,散尽修为驱逐去界。

犯了别的界规,最重的处罚是抹去关于苍无界的记忆驱逐出界,犯了第一条却需散尽修为。先不说念止作为君上的妻,没人吃饱了撑的敢去招惹,单就“忤逆”二字就很耐人寻味。

两千年来,司悟只见过两个触犯第一条的缺心眼。

一个是爱慕苍无君的万年女神明,因爱生妒而视念止为眼中钉,时常背着苍无君对念止出言不逊,某次不巧被苍无君撞破,当即被散尽修为剔尽灵骨扔出苍无界。

还有一个情况差不多,也是暗中觊觎苍无君,四处打听得知苍无君同夫人在梨园赏花,偷偷潜入园中想制造个偶遇,刚踏进梨园地界,就被骇人的威压震出一口鲜血。唯一一次近距离看清苍无君的正脸,就是他神色阴沉替她散修为的时候。

说忤逆可能重了,充其量只是给念止添了点堵。比起忤逆夫人,更像拂到苍无君的逆鳞。

苍无界生灵皆知:宁惹君上,不惹夫人。

这位夫人何等受宠,可见一斑。

夫人本人却不这么想,她肃着小脸,语气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你觉得他疼爱我便没有理由这么做,可曾想过,他难道有理由一直疼爱我?”

**

叶彰抽完一支烟后回房,和他一间屋子的段元还没睡,两眼圆睁瞪着天花板发呆。叶彰进去他也没多大反应,从喉咙里哼哼了句:“回来了?”

叶彰应声:“还不睡?”

“睡不着。”

“别想了,想再多也没用。”他好心劝道。

“说得轻巧。”段元翻身抱住枕头,趴伏在床沿,继续唉声叹气。

叶彰不再管他,将床头柜上的短刀握进手里,想了想,拉开抽屉摸出一包烟装进兜里。

段元余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你要出去?”

“嗯。”

“万足山啊?”

“不是。”叶彰轻笑,“你没听到那屋翻箱倒柜的声音?”

“小景呐?”

叶彰没应声,脱了外套,将皮质腰带缠在腰上,腰带上有大小不一的小皮扣,叶彰把短刀插入其中一个,不松不紧正好卡紧刀鞘。

“他要追去毓秀山?”段元抱着枕头坐起来。

“可能吧。”

“那你收东西干嘛?该不会要跟去吧?”段元狐疑地瞅着他。

叶彰有条不紊交代:“万足山那边你们还得去一趟,能找着活口就盘问清楚,找不着就尽早回来,以后也不用再去。对方应该是追着小景他们几个到雨阳的,现在念止和司悟去了北陈,小景也要离开雨阳,他估计不会在雨阳久留。你们师爷要是有别的吩咐你们就去办,没有就安心在这里住着,这儿有司悟下的上古印,目前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真走啊?”段元一溜烟滑下床,“不是小师叔,你走了我们怎么办?没有你我很没有安全感啊。”

“放心吧,我们不在,你们反而更安全。”

“是吗?”段元将信将疑。

叶彰掀眼瞧他,勾了勾嘴角:“信不信由你。”然后就穿上外套往外走,路过小桌时顺手把打火机揣进衣兜,关门出去。

去到念止房间门口,他也不敲门,侧耳仔细听里面的动静。听了半响,突然提步下了走廊,绕到屋子后面,站在一扇窗前安静地等。

沈景之哪知道后面有人等着他,推开窗就往外跳,冷不丁看见后院里立着的黑影,左脚踩空一个倒栽葱滚进后院的小菜地。

揉着摔痛的后腰坐起来,他一受害者还没兴师问罪,那个人影先哂笑出声:“大半夜的,兴致不错。”

沈景之疼得龇牙咧嘴,一字一顿:“小!师!叔!”

☆、止念

深夜的公路偶有一两辆车滑过,一路畅通无阻。

前半程是叶彰开车,沈景之睡一觉醒来,后半程换他来。

到毓秀山脚下,烈日当空。车停在靠安河一侧的山谷入口,没像那天深入谷内,下车步行进去。

“小师叔,你说他们还在毓秀山吗?”沈景之拨开崖壁上垂下来的藤蔓,把包背到前面,拉开拉链拿出两块压缩饼干,一块自己留着,一块递给叶彰。

叶彰接过去,没立即拆封,随手收进外衣口袋:“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行?沈景之撕开包装,啃了一口,边吃边说:“你不是可以感应念止的位置吗?快把你的短刀拿出来,看看她在附近没有?”

“估计知道我们来了,他们就走了。”

“我倒觉得他们不会频繁换地方,念止现在身体很虚弱,不能频繁随司悟穿过移位门。”

开启移位门损耗的是司悟的灵力,一同进入移位门的人身负灵力还好,影响不大,没有灵力的或多或少会受门内空间压缩的影响,对身体不益。所以司悟很少带他和念止穿梭移位门,只要不是十万火急,更愿意陪着他们坐车走路。

其实来到毓秀山一带刀鞘上的红晶珠就有反应,叶彰才让沈景之把车开来这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山谷感应越弱,等他们停下车,彻底感应不到了。

走到洞口,红晶珠仍然没有反应,叶彰才说:“他们不在这里。”

“这里指哪里?山洞?还是毓秀山?”

“毓秀山。”

压缩饼干本来就没滋没味,沈景之听到这消息更没胃口,再啃了两口就塞回背包,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两口:“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了?”

“算不上。”

叶彰伸手隔开他递过来的水瓶,他不喝,沈景之就拧好瓶盖装回包里:“小师叔有什么高见?”

“高见说不上。”两边岩壁逼仄,阳光只能照到山壁上方,照不进谷底,叶彰摘了帽子拿在手上,“你记不记得,念止和司悟离开前和你说他们来毓秀山是要干什么?”

他不说沈景之还没想起来,之前光顾着气那俩自说自话,偷偷摸摸做了决定不告诉他,疏忽了要紧信息:“记得记得,司悟怀疑这儿的上古镇魂印是他师父下的,叫念止来认认气儿。”

他反应过来叶彰的意思:“小师叔,你是说咱们也该去看看那个镇魂印?”

“来都来了,带你去看一眼。”确实是带他去看,叶彰之前来过一次,这封印就是他和汪泽洋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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