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14)

“闭嘴!”

沈景之余光一扫,眼疾手快把念止推到墙边,自己往另一边灵活一躲,避开一记砂锅大小的重拳。他们刚才躺过的地方,石崩地裂,陡然多了个数十厘米的深坑。

沈景之冷汗涔涔,一阵后怕。他撑地站起,试图捞起念止继续跑路,没碰到念止,下一拳扑面而来。

不行。

躲不开。

拳风狠厉,沈景之条件反射伸手去挡。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砰”一声巨响,倒地的却是那只凶狠强健的野猪妖,几百斤的大妖怪,竟飞出去十数米,地上犁出一条深沟。

念止?

沈景之抬头找那个小小的身影,念止也是一脸莫名,显然不是她。

难道是他自己?

不能吧,危机关头小宇宙爆发了?

沈景之不敢相信地扬起刚才格挡的左手,翻转查看。手心没有异常,手背上却多了几道黑色鳞纹。

这是什么?

他瞠大眼,试探着握了握拳头,鳞纹还在。

刚刚,是这玩意儿?

没多少时间给他一探究竟,是不是的,试一试就知道了。他眼神一凛,趁妖怪愣神的间隙猛冲上去,一拳挥出,体型足有他两倍有余的黑狐妖腾空数米后轰然倒地,蜷缩着身子呜呜哀嚎。

有救了!

沈景之心下一喜,眉梢没提起来,转身想给念止一个安心。念止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挡得严严实实。

他疾步冲上去,瞻前不顾后,拳头挥出去之前,身上被缠了几道绿色藤蔓,紧接着被狠狠甩出去,后背砸在砖墙上。这一下受得结实,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跟着颤了颤。

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沈景之难耐地咳嗽几声,试了两次才勉力爬起来。

再去看念止,那里已然空无一人。

“念止!”

孔雀精尾羽一闪,消失在巷口。

左边!

沈景之忍痛追上,藤蔓划过空气的簌簌声急追而来,沈景之一脚踏上墙面,另一脚借力上攀,再次翻上墙头。藤蔓打在墙面上,生生砸出几个碗大的窟窿洞。

沈景之不欲和老树妖纠缠,在高处找准念止的踪影,在藤蔓第二次打过来前跳下墙壁。穿过破旧的老屋,走捷径挡在一行妖前面。

“放下她!”

几只妖怪面面相觑,显然也不想和他浪费时间。

坦白说,沈景之对念止并不是全然信任。对于她说的灵力全失,联系不上第四界他一直存保留意见。

他受伤入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回到人界,一同被带回的还是她。按她之前的说法,她这两千多年从未踏出第四界,三界没有理由针对她,更甚者,三界当中,知道她存在的能有多少?

她说她毫不知情,和他一样被动,沈景之是不信的。

只是现在那个挥一挥衣袖就让他伤口痊愈的女人,正被狼妖单手提着悬在半空,脑袋软哒哒垂着,显是失去了意识。

她虽对他有所隐瞒,但迄今为止并没有伤害过他,不仅没伤害,还帮过他大忙。今天,不也早早给过他提醒?是他没听。

沈景之留意着念止的情况,由头至脚仔细打量了好几遍,忽然瞳孔一缩。

血?

伤在右手,血液殷红,顺着她白嫩的手臂蜿蜒下淌,在指尖凝结成血滴,受力下坠落进泥地尘埃里。

血……

沈景之倒吸凉气,头部传来刺痛,险些没站稳。

他想起那个古怪的梦,梦里那片诡异的红,和清淡的梨花香气。

念止。

念止……

他默念着这个喊了一个多月的名字,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眼眸半眯,再去看那张沉静的小脸,竟也陌生起来。

这时候瞎想什么?

沈景之深呼吸两次,集中精力,目光依次扫过对面蠢蠢欲动的几只妖怪,思考着可行的救人之法。

提着念止的狼妖脚微妙的移了四五厘米,沈景之暗自握紧双拳,眼睛死死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他屏气凝神,做好恶战一场的打算,只见那狼妖手一松,将念止重重抛出去。

“什么——”

沈景之千算万算,没料到它会来这一手。念止脱手的同时,他几乎迈开脚追上去。

不行。

太远了,接不到。

她现在没有灵力,又陷入昏迷,真摔下去不死也丢半条命。

沈景之心脏猛然揪紧,眼前浮现一片血红,看不见急速下坠的念止,看不见嘶吼着朝他扑上来的妖怪,单单只是一片刺目的鲜红,和漫顶的无力与绝望。

她不能死。

不能再死一次!

他混沌地想,肩上遭了一击,踉跄着扑倒在地。眼泪溢出眼眶,顷刻间流了满脸,他抓紧胸口的衣服,只觉得呼吸困难,头痛欲裂。

“不要,不要……”

“不要死,你不能死……”

沈景之咬牙强撑,模糊能看到几块混杂的颜色,他抡起袖子,用力在眼睛上擦了几下,眼皮红肿刺痒,他闭上又睁开,仍是看不清。

膝弯挨上一脚,他单脚跪地。紧接着腰上也挨了一脚,他往前倒去,额头撞在地上。眼瞳一颤,在下一脚差点踹在他脑袋上前扭头躲开。不敢掉以轻心,弹跳起来,一瘸一拐后退到墙边。

沈景之一拳挥退野猪妖,喉头尝到一点腥甜,胸口的憋闷迟迟压不下去。一口气没喘匀,缠人的藤蔓朝他面门袭来。

右边是狼妖强劲的拳风。

沈景之无暇应付,勉强避开拳头,藤蔓趁机缠绕,束住他的四肢,不断伸长,沿着他的背脊一路向上,在他脖子上锁了两圈。骤然收紧,沈景之呼吸阻断,脸憋成绛紫色。

身为驱妖师,自然有被妖怪杀掉的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沈景之拉拽藤蔓的手渐渐失力,大脑缺氧,视线也变得模糊。

念止呢?

她还活着吗?

她不能死。

为什么不能,他说不上来,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扎根在他心底。甚至自己命悬一线,还记挂着她的生死。

不好的预感总不会错,他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因为那姑娘吃尽苦头。

这不,连命都快玩完了。

“什么人?”

“啊!”

“撤!快撤!”

沈景之感觉藤蔓放松,新鲜空气重新窜进肺里,他本能的大口呼吸,倚着墙滑坐在地,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

他掀起眼皮,映入眼帘是滚金边的黑袍下摆,正想抬头瞧瞧是何方神圣,没待看清,手臂一沉,念止娇小的身子落进臂弯。

她没醒,眼睛紧闭,眉心拧出一个小疙瘩。

沈景之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还有气。长呼一口气,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嘴角微微翘起,把小人儿紧紧拥进怀里。

无可奈何,绝望,心如刀割,失而复得。

沈景之有点想笑,这些情感来得突兀,却真切深刻,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叫念止的姑娘。

接连传来的惨叫说明他们的帮手实力不容小觑,沈景之只能看见墙头上,屋顶上和几米开外的泥地上或躺或挂着几只半死不活的妖怪,黑袍青年一招一式都在眨眼之间,他看不到他出招,等那挺拔的身影一晃定在他眼前,修长匀称的双手从他怀里抱走念止,他才恍然回神。

“你是?”沈景之扬首,对上一双金黄的瞳眸,脑子一转,对上号,“那条龙?”

“……我叫司悟。”

☆、入乡随俗

“念止好像说过你叫这名儿。”沈景之挣扎了两下,没站起来,膝弯酥麻钝痛,一时使不上劲。

司悟单手抱过念止,腾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上臂,把人扶起来。沈景之现在哪哪都不舒服,犯不着争那口气,借着他的力站起来,道了声谢。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司悟短暂怔忡,金眸微微闪动,垂眼挡去眼底的晦暗,等人站稳了便不着痕迹松开手。

“她怎么样了?”沈景之问。

司悟并起食指和中指,轻点上念止紧蹙的眉心,神色肃然。手指下移,在小胳膊流血的伤口上一抚而过。

应该是在疗伤。

沈景之伸长脖子,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念止手臂上深可见骨的血口子,伤口还在,血也没止住。

“怎么回事?”

司悟脸色阴沉下来,侧身面向脚边匍匐的灰狼妖。五指弯曲,分明没碰到那妖怪分毫,灰狼妖神情痛苦,上半身像被无形的手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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