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和黑瞎子迅速拦了辆车，报了酒店地址。车里空调很足，吴邪坐解雨臣旁边，看到他脸色煞白又缓缓浮起层薄红，想了想，试探道，“花，长帆这边有什么需要我跟进的吗？”
“今天只是和齐铁嘴大概提了提，他没有很具体的诉求，但根据经验长帆一贯要塞人开会的，你先给他留点名额。等开了单，他再想起来什么我们再说。”
吴邪点头。
“老板。”黑瞎子在前座回过头，看来都在试图转移解雨臣注意力，“咱们是不是得做些准备免得黑背老六又耍下三滥手段？”
“怎么准备？他烂我们跟着烂？”
黑瞎子耸肩，“总不能坐以待毙。”
“有底线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没底线的人能没底线到什么程度，你能恶心过黑背老六？”
“您严肃点行吗，当年在厦门不是您叮嘱我千万不能脱下底裤……”出租车司机看了看他。黑瞎子不说话了。
“你还在耿耿于怀啊。”解雨臣的声音听着已趋于正常，“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南京军区标大，黑背老六都出手了说明美妥乐也很重视，我们能想到的资源美妥乐肯定也能想到，提前想好对策是正确的，黑背老六这人没什么商业道德，我们是要提防，但思路不能被他带偏。这点从始至终都要记住。”
黑瞎子和张起灵都点点头。
张起灵和解雨臣还要去南京办公室有点事，把黑瞎子和吴邪在酒店门口放下就又走了。两人进了大堂，吴邪踌躇片刻，问黑瞎子，“黑背老六耍过什么下三滥手段？”
“多了去了，最近的不就是你们那点事情。”
吴邪看着他。
“你们的事。”见吴邪还是没想到，黑瞎子也有些惊讶似地说，“你们和王八邱的事情，你不知道？”
王八邱，吴邪心一沉，故作镇定道，“那不是三年前了么，这黑背老六三年间改邪归正了嘛……”
黑瞎子见他是真不知道，摆摆手，“就去年的浙江省标，黑背老六听说当年美妥乐服务器东大区有个工程师在竞争对手那里，让花爷翻供。”
“翻供？”是王盟，王盟辞职去了科创。
“说王八邱跟美妥乐东大区工程师团队勾结贪了笔不小的数目，其实就是因为当年整个工程师团队都剥出去了，说问题出在这里牵连不到美妥乐，又能恶狠狠坑竞争对手一把。”
一阵寒意正缓缓升腾，“……他没有同意？”
“当然了。”黑瞎子上下打量吴邪一番，“不然你还能站在这里。你当年也是东大区工程师，不死也要牵连得脱层皮吧。”
有什么注定要被隐瞒被遗忘和注定要引发眼泪与心碎的东西正在他眼前无言地展开，“他就是因为这个离开美妥乐的？”
“不全是。传说黑背老六手脚一直不干净，上面本来打算干掉他升花爷做全国经理，因为这个事情浙江几个人气得要死，参了花爷一本，黑背老六正好拿到了这个把柄。你说这叫什么事。别说花爷，我看着都没意思，要不怎么能跟着他来这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小范……”
但此时此刻，他必须知道，全部的所有的残忍的实情。“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说谁？花爷？”
吴邪点头。
“我不知道，天大的人情，是我的话肯定会告诉你的。他从来没跟你说起过？”
“从来没有……”吴邪回答，“从来没有说起过。”
第二十一章
晚上分析了美妥乐储存方面的情况和长帆的态度，第二天四人又按原计划上军区招标办和设计院拜了码头，黑瞎子大概摸清了东大区诸位对此单的想法，吴邪也认识了几张面孔，各自踏上返程。回去也是乘高铁。张起灵前夜被齐铁嘴抓去美其名曰探讨行业动态，加上一天殚精竭虑下来精神不太好，上车就戴上兜帽睡着了。 吴邪见解雨臣旁边的位置空着，想了想，换过去。解雨臣正拿手机插着外接电源打 俄罗斯方块，见状按了暂停放下手机，探询地看着吴邪，显然以为他要谈工作。吴邪赶紧晃晃手，“没事，小哥睡着了，我手机又没电，有点无聊。”
“移动电源要吗？我还有个多余的。”
“不用。”
解雨臣按下了开启键。缤纷的碎片从屏幕上方掉落，填补着各种空白与缺口。他玩得专注又认真。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小游戏，浪费时间什么的。”
“谈不上喜欢，只是我平时想事情容易从一件跳到另一件，想到一半又跳回来，不集中，反而手上有些什么可以做的时候会认认真真把一件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一遍。”
“我打扰你了吗？”
解雨臣笑起来，“没有，你不是无聊么，让下属高兴也算我的工作职责吧。”
两人交流了一阵小范的八卦，吴邪暗暗握了握手心，说，“你去年怎么还是决定要回小范了？我听人家说你开始不想接聘用意向书来着。”
解雨臣手上动作没停，“哦？听谁说的？”
“反正有这个讲法。”吴邪含糊道。
“八卦嘛，有什么谱。”解雨臣抬眸掠了吴邪一眼，“咱们刚才说的那些也只是随便说说的，对吧。”
“那是。”回避，隐瞒，推诿，顾左右而言他，“那你一开始就同意接受聘用了？”
“是啊。”
“为什么？”
过关了，手机屏幕上一片欢天喜地。解雨臣声音平静，“职业发展。”
“没有什么其他的因素？”
解雨臣在继续和结束间选择了继续，“我想想……念旧算一个吧。”
“念旧？”
“毕竟是我职业生涯的起点。”解雨臣自嘲，“初恋。”
“全是职业考虑嘛。”
“你今天八卦指数直追小胖啊。私人的当然也有，谁都会感情用事的。”
谁曾经给我所有的允诺。
在所有的时代，在所有的黑夜与白昼，在所有的旗帜与宝剑下，珍视我，尊重我，扶持我，保护我，安慰我，忠于我。
爱我。
无论何处，至死不渝。
解雨臣准确地把一个长条形方块坠入罅隙，消去了一大片，“美妥乐东大区没有空岗，回小范可以来上海，离我太太比较近，周末开个车就回家了。”
“怎么不考虑她调职过来。”
解雨臣笑着耸肩，“人家也有职业发展的，不好强求。”
吴邪点头称是。一时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窗外的绿树在匀速后退，宛如深沉的河流。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相逢于川上，最终还是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所有的讶异与欢喜都已湮灭，而在追溯曾经的波光潋滟又何意义。
反正是无论心安理得还是辗转反侧都会过去。
都会过去的。
到了虹桥站刚好赶上高峰，等出租车的队伍熙熙攘攘，不知道折了几折，偏偏车流还稀稀拉拉。三人排到队尾，很快又有航班到达，多拉出来几条隔离带。三人各自报了目的地，张起灵和吴邪算顺路，解雨臣在另一个方向。两天下来人困马乏，大家你知我知也没必要强作精神抖擞状，闲扯着打发排队的无聊。张起灵车上补了一觉，尚属神智清明，问，“你们晚饭怎么解决？”
“Anna约了T大附属设计院的客户，我要去陪一下。”解雨臣回答，“只是还要先回家放行李拿衣服，估计只赶得上下半场。”
“暂时没什么想法。”吴邪说。
等排到，张起灵说，“我带天真吧，你先上前面那辆大众，我们不着急，等下一拨。”
“行。”解雨臣不跟他虚客气，拎起箱子上车走人。
等张起灵和吴邪也上了车，先报掉吴邪的地址，张起灵问，“吃什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