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小白怕她当众抽鞭子打人,赶紧开口好生哄着,牵她到自己身边:“没事没事,他们就老两口吵架而已!”
林渊和老太监:说谁是老两口呢!
亦小白还不罢休,板起面孔指责林渊:“林大人你也真是,虽说爱上一个太监的确不太光彩,但你也不能……不能伤害他爱你的那颗心呀……哎,我都不稀罕说你!”
林渊欲哭无泪:“三驸马,微臣真没有啊!微臣连着来宝风阁不过十余日……”
他话说到一半,蓦的察觉自己情急之下说漏嘴了,急忙停住。
“连着来宝风阁……十余日……”亦小白细心的挑出他话中关键词。
林渊内心生出心虚,后背不禁发凉,慢慢蜷起身子缩成一团。
但听亦小白拍响巴掌,了然于胸道:“还说你们没一腿,连着十余日来此地与老太监私会!”
林渊:……
他没有反驳。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刚才情绪起伏太大嘴瓢了,差点暴露长公主,眼下只能往回找补。
“是,”林渊咬紧牙关,抱着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必死之心,昧着良心道,“微臣在太监中多看了他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他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所以微臣每日酉时都会趁下值的空当,来……”他强忍翻涌而上的呕吐感,“来宝风阁……与他幽会。”
说完,留下了看起来无奈、辛酸、苦涩的数行泪水,泪痕纵横在他布满细纹的脸上,一片狼藉。
老太监配合他表演,深情款款地凝视他:“渊渊,我是一只被宫城困住的金丝雀,注定要辜负你啊。”
慕轻尘:哇,好一对苦命老鸳鸯。
“咳咳,罢了罢了!”她好整以暇的起身,一步步踩下台阶,“扇坠子是否由长公主赏赐,本驸马回殿问问便知。”
老太监以为已把她忽悠住,绷紧的呼吸松了松,不料慕轻尘斜眼一挑,把扇坠塞进他怀中,拎着他后衣领跨过门槛,向左拐了出去!
“慕,慕驸马,您这是做甚呀……”
慕轻尘轻拍他惊恐的脸:“找长公主问问呀。”
“啊?”老太监一时心都灰了,“奴才就不用跟去了吧……奴才低贱,怕污了长公主凤目。”
“我看你油嘴滑舌,该是能讨她欢心才对。”
“公主,这回是真没动静了。”初月姑姑掌心发汗,指尖微凉。
常淑先她一步起身,从窗口探出身打量空荡荡的院子:“看来统统都随轻尘回如意殿了,快,咱们抄近路赶回去。”
她掸掸裙摆边的皱痕:“还以为老太监把轻尘糊弄过去了,没想到她非要刨根究底!”哼,这厮真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
让老太监和林渊当面与她对峙,纯粹考验她演技嘛。
所谓的抄近道,实际不比原路近多少,只是在最后一段路转个方向,跨过穿堂门,来到如意殿的侧门。
门内有一小院,是塔珊的院落,这个时辰,她正好在院内搭了一张方桌,和突厥侍女一起做纸鸢。
余光瞥见有人闯入,笑眯眯地邀请:“淑姐姐好几日不见了,快来快来!我刚和一宫婢学了做纸鸢的手艺,一起吧!”
时间紧迫,常熟不绕弯子,把她拉向一边:“本宫想请你帮个忙。”
塔珊兴致勃勃:“我们突厥人讲义气,你说吧,帮什么忙,我一定义不容辞。”
“不是大事,我那头出了点乱子,怕轻尘不依不饶的为难我,拜托你帮我充个人证,就说我方才哪也没去,一直在这里和你一起。”
“原来是撒谎,简单……可是轻尘为何为难你……”懂了,狂躁症还没过!
常淑微笑着点头,算是谢过她,倏然转身,背影格外决绝,带了点壮士断腕的悲凉。
咋那么像交代后事呢?
塔珊嘴唇微张,惊讶这跳出来的奇怪想法。
慕轻尘脚程快,先常淑一步抵达如意殿,丢麻袋似的把老太监丢到地上,命人把他拖到正殿花厅,又吩咐奴才快些上茶,说是三驸马和三公主驾临。
如意殿上下见跟在她身后的人乌泱泱一片,笃定是出了大事,不敢懒惰,迅速打起十二分精神积极的伺候。
有两个机灵的,溜到殿外的芙蓉树下,踮起脚尖往月门外张望,像是在寻找常淑。
在他们心里,公主的地位是高于驸马的,万事还需由公主定夺。
“何事慌张。”常淑从塔珊的寝殿内绕出,看见月门边杵着两个小太监。
他俩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礼貌问安,把慕轻尘带回一老太监的事告诉她。
常淑眼眸明显煞了一下,闪过一缕惊慌。叹服慕轻尘速度真够快,抄近道都没能赶超过。
还有脸说身患寒疾,谁家病秧子这般脚步如飞呀。
“公主,公主。”初月姑姑悄声唤她。
常淑侧眸:“怎样?”
“……把您的冷汗擦一擦。”
“本宫有出冷汗?”
“满额头都是……”
第73章 弱娇驸马上线
来不及掏手帕了,常淑就着衣袖简单的擦了擦。汗珠沾在顶好的衣料上, 濡湿了一小块。
还……真出汗了。
常淑生自己闷气, 怨自己没出息,试问大华建国三百多年来, 哪位公主在驸马面前怯过场。
不怕, 不怕。
她暗自加油鼓劲,气质雍容地抬手到齐胸的位置。初月姑姑心领神会, 伸出胳膊让她搭上。一主一仆赴黄泉似的上了路。
俩小太监目送她们渐行渐远的身影,莫名哀伤。沉默过后, 其中一人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伙伴。
“我咋……有点心疼公主呢, 没理由啊?奇怪。”
“不瞒你说,我也是。”
想要在宫中立足, 除了本身投胎技术过硬, 还要时不时的戴上假面演演戏。
常淑在花厅停住,将嘴角上扬两分弧度,演出一副清爽明快的神情,像是刚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眼眸里的张皇失措也悄然隐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方晶莹剔透。
“这模样如何?”她问初月姑姑, 得来铿锵有力的回答。
“完美!”
花厅里,慕轻尘坐在上首。常鸢和亦小白坐于右侧, 手边的小几中央各放有一盏茶和一漆木攒盒。亦小白随手抓过几粒花生, 抛到半空, 用嘴去接。
常鸢叠起双腿, 足尖朝向她, 踢了踢她的膝弯,眼里写着“注意场合,严肃认真”。
再示意她看看跪在不远处的林渊和老太监,以及身后跟来的众奴才。
真是的,满屋子都是人,要讲究分寸,一点当主子的觉悟都没有。
亦小白悻悻地抓了抓脸,瞥了眼端着茶杯吹浮茶的慕轻尘,氤氲水汽中,俊秀的脸庞半遮半隐,从容光洁。
整个人好似被一口仙气儿提着。
亦小白受到了启发,屁股往凳子里挪了挪,挺胸抬头,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学到一半,门外通传尖声尖气地高喊说,长公主驾到。
终于把长公主盼来了!老太监高兴得热泪盈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俺的长公主殿下哟,您可回来救命了。
却见常淑在看到他后神色淡淡:“这人……是谁?”
老太监:“……”
他差点忘了,长公主殿下在旁人眼中是从没到过宝风阁的,又怎会认识他呢。
“林渊怎的也在?出什么事了,非要命人催本宫回来,和塔珊正糊纸鸢呢。”
慕轻尘胸有成竹地抬眉打量她,手指在扶手处敲点:“你把桃花扇坠赏给林渊了?”
“有吗?”她回身问林渊,眉心轻皱,像是被某道难题给难住一般。
初月姑姑站出来配合她:“公主您忘啦,那日太后命太医们来为驸马瞧病,您事后体谅林太医的尽心尽职,特地吩咐奴婢,将扇坠子给林渊送去,感念他的劳苦。”
主子们给点赏赐不是稀奇事,初月姑姑这话说得通。
林渊颤栗着:“是,慕驸马……您看,的确是长公主殿下赏于微臣的。”
“是吗?”慕轻尘把话音拖长,眼梢尽是玩味,“那你说说,这桃花扇坠雕有几篇花瓣呀?”
常淑的心猛一咯噔。果然,慕轻尘就是人精儿!
长公主失了方寸,怕慕轻尘入骨的林渊就更好不到哪里去,冷汗不断涌出,一层层浸透内衣。
他行医数年,对生老病死有种天生的敏感,直觉告诉他,今日他怕是要交代在慕轻尘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