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淑:……
她停顿几息, 好像想明白林渊何故如此了, 面色柔和了两分, 接着又由白转红再转黑……阴沉至极。
把桃花扇“砰”地甩到小几边缘,打翻掉一白玉茶盏,清绿透亮的茶水宛若连成一片的珍珠,哗啦啦的淌到地上,溅出一片狼藉。
她真佩服林渊丰富的心理活动,竟然揣测她给慕轻尘戴了绿帽子!
“你混账!”常淑忍无可忍,清澈澄净的眼眸腾然升起怒气,若非多年来养进骨子里的矜持和仪态束缚着,她准要好好教训林渊。
常淑一不淡定,候在四周围的奴才们也跟着不淡定。
他们神色仓皇,一并矮身下跪。要知道长公主素来是公认的好脾气,如果发怒便是因为天大的事。所以说跪就跪,千万不要耽搁。
庆幸的是,他们下跪的次数比太医们多出太多,以前常淑还未出宫建府的时候,他们时常穿梭于皇宫的各个永巷中,上到皇上皇后,下到各家小主,遇神跪神,遇佛跪佛。所谓熟能生巧,下跪时看起来迅速,实际在双膝与地面相接那一刻,堪堪刹住,缓慢放下。
几乎听不出声来。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身体健康,保护膝盖。
但常淑见了,愈加烦躁。
“微臣知错,求公主宽宥。”林渊再道。
有什么需要宽宥的!她行得正做得端,不怕别人指摘。但她是主,林渊是奴,奴怎可肆意猜疑主子之事,还尽往龌蹉的事情上想。
最可气的是,她还不能罚他,如若罚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小心说漏了嘴,岂不是暴露她怀孕之事。
忍!她强忍!
就在屋内上上下下被紧张气氛包围的时候,那头的慕轻尘也在胡思乱想。
她看了看自个裸露在外的嫩白手腕,又看了看跪在常淑脚边的众太医,再结合刚才林渊惊恐的反应和求饶的话,推测出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她得了绝症!
且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哦,天哪!
慕轻尘震惊的同时又难以置信,她自幼体弱多病,是注定活不长久的,但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般快。
她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看大好河山,尝一尝人间幸福滋味,亦别提花好月圆夜、良辰美景时……
真是天妒英才啊!
“林太医,你起来吧,我……”
她一度哽咽,撑着茶案起身,踉跄地走到林渊身边,弯腰扶他,眼眶通红道:“我……都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公主贤明,不会怪罪于你的。”
林渊惶惶然抬起脸,余光一闪扫过常淑,目瞪口呆地问慕轻尘:“您……都知道了?”
哇塞,好厉害!
知道公主给戴自己绿帽还能如此淡定,心真宽!是个干大事的!
咦?不对啊,以慕轻尘的性子,发生这种事势必要大开杀戒的,怎么反而……
明白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事情已成定局,我认了,怪不得别人,多谢你为我诊脉,费心了,”慕轻尘捧起他的双手,“咳咳,若无旁的事,你们先请回吧,我还有许多话要与公主交待。”
许多话和公主……交待?
看吧看吧猜对了,准备家暴公主了!!
要不要劝两句?毕竟前脚刚走,后脚驸马就对公主动手,皇上和太后追究起来说不清楚啊。
那就劝劝吧。
“驸马,请听微臣一言……”
“滚!”慕·情绪不稳定·轻尘暴喝道。
“嗯呐。”
林渊果断拱手行礼,带领太医们膝行而出,临到门边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往外冲,冲进院内兜兜转转好一阵,才在月门外的蜿蜒小i径边找到一边哼小曲、一边修剪花枝的初月姑姑。
“快,快去找太后……慕……要……”林渊气喘吁吁,脸上是惊吓过度的惨白。
初月姑姑怕手中的剪刀伤到他,将其递给一旁的小宫婢:“林太医,您慢慢说。”
“哎!”林渊一紧张就嘴笨,急得直拍大腿,“慕驸马要……家暴长公主殿下……”
“噗嗤!奴婢还以为您要说个甲乙丙丁出来呢,”初月姑姑打趣他,“您有所不知,驸马是三脚猫功夫,到最后都是反被公主收拾的。”
“这回不一样,天塌了!驸马要玩真的了!!”
不远处,惊魂甫定的其他太医全都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七嘴八舌的帮腔:“初月姑姑……快去吧,老朽们方才吓坏了,幸好驸马还残留一点人性,把我们撵出寝殿,不然我们就血溅当场了!”
初月姑姑:“!!?”
殿内。慕轻尘像是突然被抽干力气,跌坐在地,双腿美人鱼似的斜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涕泗横流肝肠寸断!
常·一头雾水·淑表示,剧情突如其来,根本无法配合演出,非常想视而不见!
“淑儿,咳咳,我对不起你啊……年纪轻轻就让你守活寡!”
常淑:“!!?”
慕轻尘撅起小嘴,模样甭提多惹人怜爱了,美色当前,常淑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蹲过身去,捧起她红彤彤的小脸蛋,为她温柔地擦着眼泪。
“好端端,别说不吉利的话。”咒你自个儿还是咒你媳妇我呢!
慕轻尘甫地竖起食指,抵住常淑的唇,与她深情对视:“淑儿你改嫁吧!”
有五雷轰了常淑的顶!
她真的无语了,冷漠地推开慕轻尘,站起身想抬脚踹死她,最终被尚存的一丝理智给拦住了。
捞过茶案上的茶壶,斟了一杯,一口饮尽。
茶水早已凉透,味淡,带有些许涩意,就像慕轻尘一样,败坏她的好心情。
她把茶盏重重磕下,回头看见慕轻尘莫名其妙地钻进了床底,在那里头蠕动蠕动……
不由地凑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小半会后慕轻尘爬了出来,上半身在床底外,下半身还在床底内,手里却多了把兵器,其样子眼熟得紧,正是她前几日命人丢尽池子里的鱼肠短剑。
“你胆敢把它找回来!”她耳朵和脖子涨红,是发火的典型前兆。
慕轻尘像只遇到危险的乌龟,往床底缩了缩,右手紧握剑柄,一使劲把它掰了下来,从其中抖落出一张几经折叠的洒金宣,恋恋不舍地递与常淑。
常淑犹疑接过,展开的那一瞬间瞳孔陡然收缩——惊现慕轻尘第三个小金库!
“我就猜到你还有私房钱!”
俗话说狡兔三窟,以慕轻尘地狡猾劲儿,三窟都算少的!
常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头的字迹细看,发现这份“小金库清单”与之前的都有所不同。字迹潦草随意,内容单一,只记有银两数目和藏匿地点,无经手商栈和钱庄,也未标注银两来源。
与其说是清单,不如说是一份草稿!
看得出来,当时慕轻尘无经验又谨慎过了头,所以书写仓促,应该是她第一份小金库。
“你说!还有没有第四份、第五份……”
“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份。”
“本宫不信!上次你也说没有!”常淑劈手夺过她的鱼肠短剑,衔接好剑柄拔出剑刃,眯起眼看进空荡荡的剑鞘,“藏在哪的?”
“真没有了!”慕轻尘支吾地解释,“淑儿,我没啥可以留给你的,等我死后,你把这些银两都找出来,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补偿?”常淑哂笑,“总共就二十八两!”
本宫才值这么点钱!?
埋汰谁呢!
老太后是由一众人等陪着来的,除开配额在身边的近侍,还有为她引路的初月姑姑。
她们步履匆匆,紧赶慢赶的进了如意殿。恰逢塔珊趴在正殿前的大铜缸边赏玩游来游去的锦鲤,一见太后她老人家,匆忙问安。
老太后一头的汗,没工夫顾念她,搭着桂嬷嬷的手臂一路朝里走。
绕到寝殿时,发现太医们都在,想来是特意等侯在外头,准备随时冲进去施救。
“给本宫把门撞开!”她抬手指着门环,捏在指尖的手帕抖得跟抹布似的。
两名金吾卫首当其冲,按吩咐照办,下一息,一血腥残暴的场景映入眼帘——
常淑手提锋利短剑,打算对慕轻尘痛下杀手,而慕轻尘手无缚鸡之力,凄惨地缩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不好!长公主要弑妻!!
所有人都惊吓过度,全身抽搐。
砰砰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