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就足以让人窒息。
独角兽静静地看着她,立在原地。作为最纯洁的生灵,它能感受到来人并无恶意。
轻罗听也静静地看着这美丽的生灵,过了很久。她在心里计算着时机,等她确定最好的时机即将到来时,淡淡地开口:“现在,带上你的主人离开吧,越远越好。”如果你不想她被困在冰海深处,然后在等待卡索的幻想中绝望地死去的话。
独角兽没有动。
轻罗听迟疑了一下,走向它。轻轻抚摸独角兽柔软的头颅,纯洁的生灵没有拒绝她的抚摸。“听话,银月。我知道你听得到,也清楚梨落正处于危险之中。带她去人间吧,她是个好巫师,应该过更好的生活。”
独角兽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睫毛颤动。半晌,它嘶鸣一声,转过身去。
轻罗听对它说了一声“谢谢”,左手中指扣起,〖幻卉花〗制成的溶液抹在梨落的长发上,莹蓝的发迅速渲染成夜空般的漆黑,闪烁着点点星光。看见熟悉的黑色,轻罗听笑了笑,说:“可以了,提醒她不要碰到火。”
独角兽在雪地上踏了两步,朝千里之外的绿海飞奔而去。只要绕过那片海,就能到达人间。
又一个如光一般纯粹的人离开了。如果说过去的明妃是她生命中第一抹亮色的话,梨落给予她的信任与友谊就是她生命中第二抹亮色。可现在梨落也离开了,她必须请自送她离开。
目送独角兽披着星光织成的毛毯消失在天那一边,带着光一般的梨落。
就像白昼总会被黑夜吞没。
夜能永恒,光却是刹那。
轻罗听的眼中划过一丝自嘲和讽刺。
太好的人,总是不适合这个世界。
第20章 血浸暗夜
风雪交加,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穿过荒凉的雪原,独角兽每走一步膝盖都没入雪中。梨落仍旧平稳地睡着,轻罗听曾拿一个药瓶在她的鼻子下停留过一会儿。
独角兽蹭了蹭背上的主人,抖擞精神继续前行。它看不清前方的路,雪白一片的世界冰冷而无情,它知道至少有不下十名冰族精英在不远处徘徊。它一定要护主人平安。
一阵狂风夹杂着千万冰锥自上往下朝它袭来,但它蹄下的白雪突然化作一道强劲的水流狠狠地撞上狂风,霎时间朝四面八方炸开,那风也同时烟消云散。
独角兽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
有人在保护她们,它想。
……
一堵冰墙挡在独角兽前方,轻罗听眸色一凝,水蓝色的长发随长袍飘扬的身后,她左手五指分开,又猛地合拢,冰墙顿时碎裂成粉末。
水纹勾勒的漓銮长袍泛着寒冷的蓝色,束身的设计使她的行动更为敏捷。长靴覆盖到膝盖以下,护腕保护到手肘,上面细碎点缀的蓝宝石被一条条金丝连在一起,形成北方漓銮殿十六星。
记得她出生在象征神秘与高贵的漓銮殿十六星最闪耀的夜晚,于是她到名字就成了轻罗听,在《水渊古书》中意为邈仰之眸。而寄存着她当代妖术师的父皇的部分最纯粹的灵力的漓銮长袍,则在她满周岁起便不再离身。
如今穿上熟悉的长袍,过往的记忆的细节回流入她的脑海,独属水族的幻术一个个在挥手之间施展。
行如流水潺潺无情,心若止水平静无波。
她深知这整个幻雪帝国除了樱空释不会有第二人知道水族与妖术师的存在。所以她肆无忌惮地使用水族幻术,让冰王和星旧无迹可寻。
弯腰躲过十名巫师的风雪之刃,手指在耳后轻轻一挑,影刃化作一大片迷朦的紫色流光一次性穿透围绕着她的十名巫师的躯体。
他们僵了一下,然后直楞楞地倒下,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一想到这样的尸体被冰王那个老家伙还有泫溻看见,他们的表情会多么精彩,轻罗听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就见樱空释自飞雪中走出,脚步一深一浅,有些不对劲。轻罗听微微皱眉,她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
“释?”
勾勒着紫色纹路的金属长刀贯穿她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冰冷的凉意一下窜上她的大脑,精神一阵呆滞和荒芜。视线开始模糊不清,四肢都在颤抖。她迅速扣住樱空释的脉门旋身躲开他的下一次袭击,水幕包裹着她。手捂上胸口,蓝色的血液永无止境地流出,一滴一滴染蓝了惨白的雪地。但凡血液流过的雪都开始消融,以后将会形成段时间的水洼。
轻罗听突然意识到她的血液会暴露她的身份。
她踉跄一下单手撑在地上,抬头看见一身眼眸赤红的樱空释。
他邪魅狂狷地笑着,灿若樱花的面容满是得意与喜悦。
“你以为你玩得过我么,潋临?”开口却是女声。
“他”步步逼近,脚踩浸蓝的雪地。“好好看着,将会发生的一切吧……”
“是么?”轻罗听反问道,“让你失望了,莲姬。”
语罢,“樱空释”脚下的冰层突然融化,随之涌上的流水缠上她的四肢将“他”一下子拖入水中。
“可惜你不是渊祭。”轻罗听轻轻地笑着,她料想莲姬可能不过是渊祭控制的一个傀儡,渊祭本人不大可能亲自来杀她。
还好,她猜对了。
意识脱离,嘴角涌出莹蓝的血液,不禁再次笑出声。
但是渊祭果然知道,对水族伤害最高的武器是什么。
轻罗听倒在血泊里,水蓝色的发铺了一地,成为一幅绝美而死寂的画。
渐渐的,她也沉入了水中。
冰冷的水却如温暖的怀抱,轻轻地拥着她。
第21章 各自歧路
半夜,她还没有回来。
以樱花为名的王子坐在〖临界水〗的屋檐上,紧皱着眉头。他之所以敢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是因为他知道潋临在〖临界水〗周围布置了一种特殊的幻术,用来阻挡不被允许进入的人,外人也无法在结界外看清里面的样子。
据她所说,这是一种什么“单向”的东西。
樱空释偏头嗤笑一声,意念微微一动,便已经进入了〖临界水〗的内部。
这里基本没有什么东西,干干净净。蓝色的轻纱从头顶垂下,剔透的墙壁反射的烛光将樱空释的表情照得晦暗不明。
他们很像,知道自己不是大义凛然,清清白白的人。在黑暗里生活,就不能与白天有太多联系。为了防止被抓到可能的把柄,不会拥有太多个人的物品。也不会像一些人自作聪明,想留下点东西混淆视听却弄巧成拙。
走近书桌,手指触上一张用镇纸压着的白纸。这种东西他在人间见过,但是……迟疑了一下,挪开镇纸,细细观察上面看不出个人风格的字体。
白纸黑字摆在他面前,但他却一个字也看不懂。
这是一种与人的字有点相像的字体,但笔画要少很多,以每行间隔的方式来看不像是竖着从右往左写的,反倒像是横着从左往右写。
反正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也不会是太重要的东西。
樱空释重新将白纸压回镇纸下,也不知道想掩饰什么。他将手背到身后,走到窗边,担忧地看向南方。
为什么还不回来,那些巫师奈何不了你才对。
樱空释轻轻敲击着桌沿,还是早朝之时潋临没有回来,梨落同时失踪,他怕不好解释了。父皇已经知道他们是一边的人,他为了卡索肯定会救梨落。可假如潋临将人处理干净,那么一切都只会是空谈,无法坐实。
然而……现在人不旦失踪了,如果冰族派去的那十个巫师中有活着回来的都不好办。只要没有看清脸,凭装扮和发色他们都不能认出潋临的身份。反之要是认了出来,他要怎么解释潋临的身份呢?
如实?
当然不可能。
樱空释雪白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还是要他来善后啊……
……
有打斗的痕迹,冰族巫师全部死亡。
狂风呼啸,樱空释雪白的长发在耳畔扬起,凌乱而危险。他的眼睛眯起,四处观察。不用担心罪证落实,但是她,到底去哪了?
“害怕,所以逃了?”
“呵,怎么可能。”刚嘲讽出口,就自行否定。
他以冰族巫师的尸体为中心不停地走动,头顶的长庚星已经高高挂起,闪烁璀璨的记忆。脚下突然一陷,雪地的硬度明显要柔软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