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27)

恨生没有看晏非,目光停在了沈伯琅手上拿着的聚魂铃上,道:“花辞呢?”

晏非道:“你找花辞有什么事?她现在休息着,怕是不能起来与你会见。”

“不是在休息,是醒不过来。”恨生纠正他,他抬头,看了眼楼上亮着灯的两个房间,“我去找她。”

晏非叫沈伯琅,沈伯琅把聚魂铃和幽枉都撇在了一边,迅速摘了手套,往恨生方向冲了过去,恨生微微眯起双眸,他并不在意沈伯琅,只是怕他打扰自己,随手打了团怨气过去,沈伯琅双手擒住了那团怨气,生生地将怨气撕了开来,但恨生已经趁着这会,已经沿着墙壁蹿了上去。

他身上浓厚的怨气是真的好用,情况紧迫时可以团起来当武器用,砸起人来疼不说,那团怨气还会咬人,即使不怕也要被缠上好一阵子。等要登上高处时,还能做登云梯,叫恨生借力上去。

晏非叫来安魄,驱着安魄追着恨生去,恨生察觉到了有一股凌冽的剑气逼了过来,随手又甩了团怨气过去,安魄直直劈开怨气,冲着恨生而去,恨生一手攥着窗台,另一手又打了团怨气,这次的怨气比过去还要厚要重,他看着怨气把安魄围了起来,凌冽的剑气都看不见,只剩下蠕动着的像是虫子一样的骷颅头。

恨生淡淡地收回视线,没有战斗胜利的喜悦,打开了窗户,直接跃进了房间里去。晏非捏起了符箓往窗户贴去,沈伯琅已经沿着楼梯往楼上跑了去,晏非抬头看着斗不出怨气的安魄,捂着胸膛忽然吐了一口血。

安魄铮鸣了声,忽然失了稳,从半悬的空中掉了下来,往日泛着青光的剑身失了光泽,黯淡得像是一块沉铁。晏非再也撑不住,他半曲着膝盖,将要跪在地上时,用手撑在了地面上,勉强稳住了身子。

“安魄……”晏非叫了声,安魄没有任何的动静,好像失了魂一样,他无奈苦涩地低笑,“我还活着呢,就不肯理我了。”

正在此时,恨生的身子像是一团轻飘飘的气一样,被沈伯琅一脚踹出了窗户,他身上的袍子都飘了起来,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团的黑雾,快要与漆黑的夜色都融为一体。但恨生身上的怨气很快滋生了起来,把他团团地围了起来,让恨生在空中停当住了身子。

沈伯琅往下看到了晏非的身子已经孱弱到站不住脚了,但他知道自己不应当分开这个心思去关心,于是便给晏非打了个手势,晏非会意,像恨生这样满是怨气的人正好是沈伯琅可以对付的,他退居二线暂时休息一下,倒是正好。

晏非便看着恨生又打出了团怨气直逼着沈伯琅去了,看到现在他也明白了,恨生打斗的本事和他整个人一样,都是野蛮的,一点招式都不懂,只是仗着怨气多,一团团地打过去,这样的人,沈伯琅应付起来倒是很得心应手、

晏非修养了一阵,觉着在这样下去并不妥当,于是扬起声音道:“先生可否与我们详谈一下,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来把花辞带走?”

恨生一顿,看了他一眼,仍然打着怨气,道:“不把花辞带走,她会死的,真正地死掉。”他闪着身子避开了沈伯琅把抓着的怨气重新打了过来,道,“你们不知道该怎么治她的。”

沈伯琅同样听到了恨生的话,他停下了手,将两只手举起来放在耳边,示意他不会动手,让恨生先把战斗撇在一旁,叫和平先行。

恨生知道了,也停住了手,又重复了一遍道:“我是为了给花辞治身子,所以要把她带走。”

沈伯琅道:“你有法子医?什么法子?”

他比起关心花辞能否醒过来,更加关心该用什么法子治,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晏非,晏非道:“我们去屋里坐着谈一谈。”

恨生硬邦邦地拒绝:“我坐不惯,只想现在带花辞走。”

晏非道:“你要带她去哪里,怎么医治,多久能送回来,总该让我们知道,我们才放心。”

恨生道:“我和花辞认识很久了,以前每次受伤,都是我把花辞医好的,我不会害他,但你们会。”

双方显然都不太信任对方,恨生没有太多的感情,只是用泛着眼白的眼睛盯着窗户,晏非忽然想到前一阵子花辞被安魄打伤了,却没过多久就活蹦乱跳地回来,她嘴一张说了谎,道是聚魂铃和幽枉救了她,他那时还信了,现下一见,这恨生才是最大的功臣。

晏非道:“我可以跟着去照顾花辞吗?”

恨生道:“不让你去,我讨厌人去我那儿。”

晏非道:“你要怎么把花辞带回去?她是生人,虽然还晕着,但也受不了风,你就这样抱着她像雾一样飘回你住的地方,花辞该冻成伤寒了。”

恨生沉默了会儿,他像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件事,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两三个圈,方才勉强点头,道:“你开车,带着花辞,我让你停,你就停。”他咧开嘴笑了一下,阴森森的,“反正我住的山,你想上去,也不见得能上去。”

晏非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初步猜测大概是因为那山上怨气太多,生人近了魂魄易受侵蚀,但现在比起担心该怎么安全地上山,晏非更加好奇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能养出这么多的怨气,而他偏偏又察觉不到。

该去问问常明这工作是否懈怠了的。

晏非道:“伯琅,让先生进去。”

第25章 24

恨生住的山很远,沈伯琅边开着车,边在心里默默地把整个地图都测绘了起来,等终于开到的时候发现这座山已经在晏家管辖的边缘了,他在把车灯关了之前,给常明发了定位。

晏非低头看了眼握在手里的安魄,它很安静,似乎没有察觉到在这黑暗中沉默的山里潜藏着的危险与秘密。晏非蹙了蹙眉,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与恨生浑身上下缠绕着的抹不去的臭如下水道的味道,眼前的山秘安详得像是另一个次元的存在。

恨生道:“我带花辞走,你们回去。”

沈伯琅把车门关上,整个身子都挡在外头,道:“我再送你们一步?”

恨生仍旧是那副死人面孔死人表情盯着沈伯琅,沈伯琅眸色一黯,已经是要认真的意思了。

晏非道:“来之前已经说了,倘若我们上的去,我们便可以去。”

恨生转头盯了晏非几秒,大概是不相信晏非和沈伯琅能靠着自己走进这山上,道:“随便你。”

他说完,沈伯琅将车门打开,让开了身子,恨生带着阴阴的风气,他弯腰,把花辞从后排上抱了出来。

沈伯琅低声问晏非:“身子还撑得住吗?”

晏非道:“自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常明呢?”

“已经开始在查这座山了,”沈伯琅又做了一次确定,“果真不把执行局的人叫来?执行局下两个执行司一个预备司,我们的人占了一半,临时要个人,不至于跟百里家一样还要层层打报告要其他三家同意。”

晏非看着恨生远去的背影,道:“我们是来交朋友的,打杀虽然容易,但只怕一动了刀剑就没了退路,现在依我们的处境还是不要到处树敌为上,更何况,倘若我们与这位先生交了恶,花辞夹在中间人难做,本身她就没有很向着我们,这样一来,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他说得有道理,沈伯琅便听进去了,没再多说什么。

晏非和沈伯琅倒不怕这座山,恨生说的情况都是真的,但是他们当初是从长生殿里爬出来的,长生殿倾覆的那天,天打鸣,鬼夜哭,入目之处皆是横肆的厉鬼,在那一刻,人间炼狱就在眼前,再多的骄傲良知希望,都被击溃,碎在心里像是恼人的玻璃渣,一下下地扎着,留下的伤痕是害怕,是恶意,是绝望。

从那一刻起,晏非和沈伯琅便已经死了,没有一个生人能在那里活下来,晏非甚至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厉鬼们是如何扑上他的身体,将他的灵魂从身体里咬了出来。

他的灵魂早就碎了,安魄与其说是一把剑,倒不如说是他的灵魂的粘合器,是他的魂灵容器,是他活着的动力。

恨生才刚把花辞小心翼翼地放进池子里泡着,回身便看到了晏非和沈伯琅,他本该是惊讶的,但是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听他开口:“你们怎么上来的?”

晏非回头看了眼踩着草走出的羊肠小道,顺手一指,道:“顺着这条路走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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