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11)

符减嗤了声,道:“我看我爸是胳膊肘往外拐,说他向符家倒不如说是晏家的手下。”

晏非低头咳嗽了声,符减忙摆摆手,道:“我只是开了个玩笑。”

晏非道:“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不然早就叫你滚下去了。”

“我的夫人大半成的可能是葬身在了长生殿,”晏非闭了闭眼睛才缓缓地开口,“我把晏家所有的死有余辜的人都在长生殿杀了,抽离了他们的灵魂,将他们制作成了魄偶,就是你在我家看到的那些仆人。懂了吗?如果不让我回长生殿,我无处可祭拜。”

符减微微眯起了眼睛,阴司四个家主,晏非是最温和最人畜无害的那个,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符减都有些看不起晏非,却不曾想这短短的几句话便掀起了一段腥风血雨的往事。更何况,又是弑亲这种事,寻常人根本做不出,果然,能领导一个家族又在阴司里占据一席之地的都是心狠手辣的非常之辈。

不过,更引起符减注意的还是:“你为了一个女人杀了你们全家?”

晏家道:“当然不仅仅如此,我杀他们是因为当初正是家父和张开平一手建造了长生殿。”

这是从未听过的消息,符减沉吟了会儿:“所以你长生不老正是因为长生殿?那张谦没有说错,长生殿的确是个有用的去处。”

“我希望等你见过了长生殿,就会打消这样的念头。”

晏非说完便头靠在枕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其实从方才谈起晏家往事开始,晏非的情绪便波动得厉害,他很需要一个时间去缓一缓,由此把不断地在脑海中闪现的杀戮场面压下去。

车在路上悄无声息地走着,一直到符减坐得腰背酸痛开始怀疑起来究竟今天能不能到达长生殿时,车终于停了,停在一家小区门前。

符减惊讶地推门下车,晏非带着他进了保安室,保安室里有两个保安,他们身材魁梧到保安服套在身上总有一种扣子要崩坏的感觉。他们看到晏非进来,忙起身摘帽道:“晏先生。”

晏非将身子让开,给他们看清了符减,介绍道:“这是符家的小家主符减,你们认识一下。”

符减会意:“原来是阴司的人。”

头一个保安便递过来一本册子和一支笔,道:“麻烦晏先生和符先生写下名字。”

晏非很快签了名字,把册子转手递给符减后,符减道:“只是签个名吗?这长生殿也太好进了。”

晏非袖手催他签名,又道:“我带你见一次,出来后再告诉我下回愿不愿意一个人来。”

符减讶异,乖乖地在册子上签完名,保安将册子接过,道:“晏先生,符先生,两位请稍等,我给百里先生与张先生打个电话。”

晏非摆手一副随意的样子,符减不关心这些程序只是站在玻璃窗前看起小区里的住户们走来走去,有刚买菜回来的,有刚下班回来的,也有开车出门的,他看了会儿,方对晏非道:“这里真是个小区啊。”

“骗你的。”

符减撇撇嘴。

晏非道:“长生殿占地面积太大,现如今科技发达,总要想个法子才能把它遮掩过去,否则如果真叫常人知道了长生殿所在,岂不是要信仰和秩序都大乱?”他的手敲了敲窗玻璃,道,“当年为了在地上造□□可是费了我好些功夫。”

话音刚落,保安挂了电话,把悬在腰带上的钥匙解下来递给晏非:“抱歉,让两位先生久等了。”

晏非笑道:“工作辛苦了。”

晏非带符减重新坐回了车子上,司机把车子开往地下停车场后,把车子停好,晏非又带着符减下车,两人往电梯走去。晏非估摸了下位置,在按钮盘上方一寸的地方,用钥匙划开了一个大约是按钮盘四分之一宽的正方形,然后将割裂的铁片取了下来,把保安给的那把钥匙插进铁片下露出的凹槽里,晏非轻轻地把钥匙往下一按,电梯便往底下坠了下去。

等电梯停稳后,晏非拔下钥匙,把先前取出的铁片重新摁回了原处。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说的煞费苦心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步了。”

这世界多的是生物化灵,死物却很难,要化出这般听话的铁灵,倘若没有几十把习惯杀戮的名剑是决计做不到的。

“其实费这些心思倒不如把这长生殿给端了才更安全。”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没有任何的缓冲,符减便直面了这传说中的长生殿。

第一个感觉便是压抑,无处可逃的压抑,他甚至没有看清里面的陈设便被阻挡在电梯内,难以踏出一步。

“你一直在问长生殿,这就是长生殿。”晏非站在一片血红中,转过身看他,“这里死了不知多少的人,你看,连我们都受不了了。”

听他这样说,符减却是没有看出他有任何神态不对劲的地方,似乎他对这压抑已经习以为常到回家拜访了。

符减冷静了会儿即使身体和神经再不适,他还是强迫自己迈出了一步,谁料脚刚刚沾地,便听到耳边响起了嘶吼的哭喊声,那叫声惨烈得使符减眼前似乎升腾起了一副地狱燃火,生灵拼命探出双手挣扎着向上,但火终于还是漫过了头顶的画面。他呼吸越来越沉重,踉跄着退回了长生殿,不能承受般倚着轿壁坐下。

“这里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人间惨景都不能形容了。”

晏非抬起头看着远方似乎要耸入云霄的铜柱,柱上捆着锁链,而锁链裹挟之处依稀留下了个血红的人影。

他看着看着,眼角便流下血泪来,染得那层绯红更加艳丽。

符减叫他:“你赶紧进来,那外头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长生殿是一个让人觉得活着是痛苦的地方。”他的声音缥缈地像是亡灵在吟唱,“可那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只要活着便还有希望。”

符减扶着轿壁起身,静静地听着他说。

“这里每天都在发生着虐杀和实验,看到那根柱子和锁链了吗?从前锁链上摆满了聚魂铃,聚魂铃一摇,产生于此地角角落落的怨气便被引到了这根铜柱上,铜柱上的人被绑着生生受着怨气地啃食,等到他命悬一线时,再将他投到尸池里去。”

“那尸池是个蛊池,只有最厉害最残忍的生死人才能站起来,但如果他们成不了真正的人,便会被送到石门之后,送去解剖和实验,这样大家才能得到更精准的数据,以此来改变下一次怨气输送的多少,投入尸池的时间,以及尸池里该有多少的生死人。”

“符减,这世上真的有地狱,而我活着,就是是在替晏家赎罪。”

第11章 10

沈伯琅伸手把曲程程搀扶了起来。

房间里的落地窗帘都拉开来了,室内阳光充足,曲程程摸了摸脸上,甚至还有些被太阳晒烫的感觉。她回头看自己方才躺着的那把懒椅,上面盖着一块毯子,明明最普通不过,但是几乎叫她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在云端处漫步。

沈伯琅让曲程程回过了神,他递过来六张用订书机装订起来的A4纸,示意曲程程仔细看一遍:“这是六天来你的魂魄完整情况。”

曲程程注意到沈伯琅已经戴上了他那副几乎不曾脱下的白色丝质手套,便道:“你的手是不是能碰到魂灵?”

沈伯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他平静着神色将手套检查了一遍,确定它穿戴完整,方才点了点头。

曲程程道:“你的手看上去应该很好看,可惜从来没看到过它的真面目。”

沈伯琅颔首,道:“以后总有机会的。”

那六张A4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字,曲程程又注意到沈伯琅的是用毛笔写的字,蝇头小楷写得很端正。她扫了眼书桌,果然看见桌上有一套很完整的文房四宝。

沈伯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解释道:“其实毛笔写字很麻烦,但我还是喜欢用毛笔写字,因为那会给我很踏实的安全感。”

曲程程道:“现在市面上有一款毛笔是事先在笔囊里装好了墨水,可以像普通的签字笔那样使用,并不需要时刻带着砚台和墨水,我以前练字时常用的,你下次可以买来试一试。”

沈伯琅的目光沉静了许多,他道:“在必要的时候,我并不迂腐,自然会用钢笔或者水性笔,只是用毛病写字总能慰藉我的思乡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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