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糟糠妻(198)

卢士信很有些看不惯这败军之将,只苦于一直没机会。现朱襄这般说话,他便知自己的机会来了。

朱襄见他听明白自己的话,打马上前,凑到青州王面前说话。青州王看了会子炮车,伸手取了一根火把,便下车点火。先点得最靠边的一辆,是见引线快速燃烧,须臾便没了动静。守在炮车边的工匠很有经验地捂住耳朵和口鼻,兵士们正疑惑的时候,却见那炮车一阵震动冒出白烟,然后是一声响雷,最后是炸裂的声音。夜黑看不见什么,但四面都是泥点子飞溅。

“好!”青州王一声,“去看看前面甚情况。”

朱襄便亲取了火把,飞马前去。须臾又回来,高声道,“父王,便如当日那城楼上的高炮。”

斗大的泥坑,原本做靶子的木牌早散成了碎屑,威力不言自明。

青州王大喜,接连着点燃了剩下的七门炮车。

冬夜里,先是一声雷霆,紧接着是七声,震得大地颤抖。

顾青山撩开帐门,看着不远处天幕上闪过的一阵阵泪光,对顾璋道,“大营不是久呆的地方,你且随意找个借口,去南方。”

顾璋倒是有些疑惑,毕竟男儿存了立业的心,有个这样的机会不容易。

他一迟疑,顾青山便知他的心,道,“你妹夫在河西正缺人,你且去南边做些事。”

以后去投,才算是有投名状的正经谋臣,而非姻亲关系户。

顾家再上层楼,便只看这一遭了。

顾璋略想了想,缓缓点头,自去找徐家的子弟商议不提。

只说那八声惊雷,不仅将青州王的大营震醒,也将万州都城叫醒。

被困了大半年的万州王翻身下床,警戒地问,“可是响雷?”

他万分不愿想某个可能性。

守夜的从人便答,“是南边来的声音,见了雷光,却不见乌云和水汽。想来,并不是雷声——”

不是雷声,便是炮声。

万州王浑身颤抖,“可是看得清楚?”

“一清二楚。”

万州王无言,半晌道,“燕王抵了何处?”

从人轻声说了一个地址,距此还有百里。百里路,若赶得急,一日便能抵达。可这百里,却隔了七八日,可见高复是盘亘在那处了。从人又道,“燕王大军分了两路,一路绕道去青州,一路却直奔南方水泽,要使那围魏救赵的计策。”

“围魏救赵?”万州王缓缓坐到床榻上,“只怕是以我做盾了。掌灯,请先生们来,议事!”

万州王城内灯火通明,百里之外的燕王大营却寂静得很。

温佳禾刚合眼,帐门口却响起王先生的声音。她起身披衣,点灯开门,“先生,何事?”

“燕王头疾又犯了。他的侍者用精油按了许久,依然不得法,只得来寻我。你这处可还存了油?”

“有的。先生稍等——”

温佳禾开了帐中的箱笼,摸出七八瓶之前留存的精油。她将之递给先生,“怎地突然犯了?一路上不都挺好的吗?”

王允接了瓶瓶罐罐,摇头,“不知。”

因事密,两人说话声音很低。王允捧了东西要走,温佳禾实在不放心,紧跟了了去。王允本要劝她回去,可若燕王的病况危机,当真需要一个帮手,便罢了。

两人去了王帐,交了同行的牌子,方才被放行。帐中灯火昏黄,空气里满是精油的香气和药物的味儿,还有隐约的血腥气。温佳禾谨慎地跟在后面,见那些从人垂头敛手,便往里面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惊得面色发白。因内间的雪白地毯上,喷了几蓬鲜血,一个人体身首分离。

高复躺在软塌上,有气无力地问,“王先生可来了?”

王允道,“来了。王爷放轻松些,用了药,马上就好。”

高复偏头看着他,两眼内冒着寒光,阴森森地道,“好你个王允,我现竟是离不了你。”

温佳禾听得胆战心惊,手足冰冷。

王允却笑道,“王爷是得了甚好消息,引动全身气血入脑?”

高复冷哼一声,半晌道,“我竟不知,这世上居然有许多如先生这般的人。将才得了一封信,居然提及有开胸之术,实在骇人听闻。”

温佳禾跟着王允许久,也见识过了开颅之术。虽那猴子被开颅,先生也未动颅下的猴脑,可也实在惊人。不想,现在又出了一个开胸之术。

“我欲西行。”高复道,“先生一道,同去见个究竟吧。”

第149章 病了

顾皎病了。

那日和李恒在花园坐了许久, 冻得手脚冰冷。虽然回家后泡澡, 但次日起来便浑身沉重,额头烫人。

李恒请先生来切脉, 只说是风寒,且开一副药吃。然吃了六七天药, 病况未见好转。嗓子哑了, 口鼻处因鼻涕擦得太多也肿了, 时不时还高烧不退。

无法, 魏先生连换了好几个药方,依然不得好。

许星做功课的间歇跑来看, 口无遮拦地说甚,“身病能医, 心病难好。”

魏先生将他爆捶一通,吼着拖了出去,“许先生, 你在郡守大人的宴饮上出了那般大的风头, 现在整个河口谁人不知你的名姓?这会子外面不知多少人拿了帖子要请你,你还不好生功课?若哪次表现得不好, 宴砸了, 提头来赔?”

顾皎现最听不得的就是死啊活的,更别说斩首了。

她闭眼,将药一口气喝完, 张开口吃了含烟喂过来的糖果, 冲旁边守着的李恒道, “怎么还不去如脂的会馆?今日来的先生们更多,你不出面是不行的。”

那日宴饮,许慎先生出手将人皮肉剖开,接了断骨,又径直缝合上。堂上人均言那伤者的胳膊肯定是废了,搞不好还会因伤口溃脓而亡。不料许慎开了几副药,日日让丫头盯着吃喝了,不得几日,伤口不仅开始愈合,也无发热等等症状。现过了约莫一月,日常事务几能自理。

因此,本来小有名气的先生立刻名声大振,引得左近的人家都来看。那公寓楼本就是为了招待士人才设的,不几日便住得爆满了。

楼中设施完善,烧上火炉,温些美酒,从人和侍者自会打理俗务,他们便只管高谈阔论,日子美得很。为此,许慎主持了好几场清谈,将河口四郡的现状摸得更清楚了。半月前,东边来信,燕王大军直入青州和南方水泽,搅得九州大乱。

天下乱了,便是士人和谋臣们大展身手的机会。

今日,会馆中又有宴饮,来了几个大儒,要和李恒论天下大势。

李恒看顾皎脸上好不容易起来的肉下去,内心十分恼恨,道,“且让他们等着,我再看你一会子。”

“我病中,有甚好看的?”她推他走,“你快去,我一个人再睡会子,清净。”

“不怕冷?”她睡觉,总要巴着他的。

“让他们在炉子里多填些柴火就好了。”顾皎咳了几声,“柴火不行,放石炭也得。”

李恒见她当真无精打采,起身看了她一会子,方才心事重重地走。

杨丫儿递了一杯温水过来,“夫人,郡守当真担心你。”

那是自然的,他伤了的时候,她也是真担心他。

“他对你好,你不该赶他。若是凉了心,怎么好?”

顾皎笑着躺床上去,“我病了,还得耐烦着安抚他?夫妻不该是这般小心翼翼的。”

杨丫儿不吭声了,喂她喝水。她润了喉咙,又咳了几声,“我知你们担心,其实不必。郡守是个有主意的人,他当真要作甚,谁说也不好使。”

说完,她缩被窝里,将自己完全地盖起来。

顾皎刚穿来书中,对一切迷惘得很。为了活命,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在周遭,完全封闭了内心,只让脑子高效运转。她不必思考合理性,将一切人物都当做NPC,即便面对鲜血各种恐慌,但也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工具人而已。因此,她内心不必有各种负罪和道德上的愧疚,活得也还算好。

可缠着李恒,当真是用了许多真心。她一个爱情苦手,反复回忆各种恋爱电视剧和言情小说,一门心思要将他勾搭到手。那些办法倒是有效,她自己也还算沉得住气,事情仿佛很顺利。可书上教了一切,唯独没说的是戏演久了,会当真的。

李恒会笑会怒会伤会痛,也会真心实意地叫她皎皎。他越是爱护她,越是拿当她一个人,她的心便越痛苦。只因和这世界的联系越深,便越不能将他们只当书中角色去看待,反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人,难免就牵扯两地的差异。即使顾皎懂战争的残酷,可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弄出来的枪炮收割大片生命;她也知晓乱世人命不如狗,但到底也忍不下有人在自己面前为奴为婢,拿命不当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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