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翠见我脸色不好，忧心重重的唤我。我没看他，只是冷冷一笑
“他……还真不是什么君子……连好人也懒得做……”
“……其实，公子和宇文护做过一个交易，”梅子抬头看了看我，又低下了头。
“什么交易……”我眯着眼睛盯着她，幽幽的问。
“拿孝闵皇帝意图政变的消息来换夫人和整个随国公府的安全……这件事，连随国公都不知道。”
“……竟然……消息竟然是他放出去的……”
“当时宇文护杀红了眼，想将在京的所有独孤家和赵家人都杀光，其中自然包括夫人。当时公子独自将宇文护之子宇文深约出，说有大事相商，于是从宇文深那里争取到了与宇文护见面的机会。也因为这样，宇文护看到了公子的胆识，于是才放弃了杀念，转而极力拉拢普六茹家。只是随国公虽然面上不与宇文护对抗，但是心里却仍然对独孤将军忠心耿耿，不愿依附宇文护……所以……夫人……”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梅子，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有些欣慰，又有些胆战心惊。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普六茹坚为了这个家，早已双手沾满了鲜血，也不知他心中是否有悔恨，是否有愧疚……
“你让我原谅他？”
我眼睛看向了窗外
“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谅，更何况我有什么资格原谅他？我本来就是他手上的一只鸟，他喜欢的时候可以赏玩，不喜欢的时候可以扔掉，甚至可以直接掐死，我根本无可奈何。”
“……小姐……您别这么说……”
“事实如此，没什么好避讳的。”我斜眼盯着小翠，幽幽的说道
“我如今就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我唯一能依仗的，就是他的一丝怜爱，这就是现实。”
“……”两厢沉默，梅子和小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知道自己似乎说了些残酷的话，于是整理了一下心绪，对梅子说
“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小坚坚如此阴险啊！！！！！！
第74章 丧子
她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李安是宇文护的人，他在明敬皇后日常饮食中下毒，使得明敬皇后渐渐身子不爽，最后暴薨，看起来好像是病逝，一切做的天衣无缝。明敬皇后毕竟是独孤将军的女儿，宇文护怕明敬皇后近水楼台，怂恿圣上与他对立，于是决定杀死皇后。虽然公子和圣上都知道明敬皇后是被人所害，却都找不到证据，奴婢也试图调查此事，但是依然无果。直到……”
梅子突然有些恍惚，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她急忙镇定心神，深吸了口气，说道
“不久前，姚诀在相里氏的卧房之中找到了□□。原来相里氏是李安的内人，虽然相里氏并没有参与投毒，但是李安常年在宫中，无法外出，这些□□都是通过相里氏带进宫的。而如今圣上突然病重，也是因为这个。只是似乎宇文护这回等不及了，于是吩咐李安在今晚的饭食之中加重了剂量……”
“宇文毓将夫人软禁在宫中，看起来是对普六茹家不利，其实这些都是表面功夫，目的是为了让宇文护觉得圣上在专门对付像随国公这样与宇文护不对盘的老臣，让宇文护放松警惕。其实圣上曾经多次派人暗地里来随国公府，希望随国公和公子能帮助他除去宇文护。随国公虽然并没有答应，但是却对来使说，普六茹家与独孤家乃至交，所做一切皆要对得起已故的独孤将军。”
“那……普六茹家到底有没有帮宇文毓？”
“没有，随国公称病，公子思子心切，皆没有出入宫廷。但是……”
梅子微微的笑了笑，抬头看着我
“但是，夫人的香囊公子还是收到了，是大司空亲自送来的。大司空彬彬有礼，性格与公子也颇有相似，二人一见如故。不久后他们二人便在东市的酒肆偷偷相约，虽然不知道具体谈了些什么，但是根据得到的消息，他们相约救出夫人，似乎还有些计划。”
“所以……普六茹坚和宇文邕偷偷如今便是同盟？！”
我一听，猛地站了起来。他这不是胡闹吗？宇文毓再怎么样，岁数上也比宇文邕年长了不少，更比他有阅历，心智上也更显成熟。就是这样的人，都可以在宇文护的弹指之间化为灰烬，更何况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宇文邕？他这样偷偷结盟，万一失败，整个普六茹家岂不是万劫不复？
“这件事情，父亲是不是还被蒙在鼓里？”
我低下头，质问梅子。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我见状，一下子焦虑起来，
“这可怎么好？这件事情还是需要告诉父亲！”
我把梅子从地上拉了起来
“走，我们现在回府！”
梅子听罢急忙拉住我，
“夫人，现在回不了府！”
我一听，立刻回过了头“为什么？”
“因为相里氏，她昨夜在府里上吊自尽了，今天圣上又突然病重，李安已经被抓起来了。相里氏自从小公子出生，就随着夫人一直在随国公府，她现在自尽，没有留下任何旁证，宇文护因此一口咬定这件事与随国公府脱不了干系，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回府！我们出来之前，随国公亲自吩咐，要我们救出夫人后立刻来般若寺，如果他有三长两短，就让我们立刻离开长安！”
“你说什么？”我回过头，死死的抓住梅子的肩膀，不可置信的摇摇头
“你说，他们要将随国公府赶尽杀绝？”
“夫人放心！随国公和公子已经想办法了，而且还有大司空，一定能平安的！”
梅子笃定的看着我，想让我放心
“所以夫人，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这样公子才不会有后顾之忧，我们也会保护好您的！”
“真的吗……”
我不相信，我不敢相信。上次就是我太信任独孤信，才在大祸已成之时才追悔莫及，我已经不敢再相信这样的誓言了。不要再出事，不要再出事，千万不要再夺走任何人的性命了，普六茹坚，普六茹忠，还有……
“英儿！”
我突然如惊醒一般，急忙回过头盯着小翠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照顾英儿的吗？”
小翠呆愣了片刻，突然一下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不敢看我的脸，整个人爬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姐……小翠对不起您……小翠救不回小少爷……小少爷他，一个月前就……就……”
“就……什么？”
我不可置信的摇摇头，眼睛已经模糊不清，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那一团绿色，好像东阁里普六茹坚的花园，英儿小小的身影穿梭其中，欢笑声盈满耳框……
“夫人！小公子他一个月前就……殁了……”
耳边传来小翠刺耳的尖叫。我仍不相信，欢笑声犹然在耳，一个月前，宇文毓明明说过英儿还好好的，怎么会？
他骗我……他为什么要骗我……我不明白……
一个月前……那个噩梦……原来真的是英儿……
对不起……娘没能陪在你身边……
你一定很想娘吧……娘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根本不配做你母亲……
你是不是一个人好孤单……那里一定很黑……你一个人怕不怕啊？
不过没关系，外公外婆都在那里等你呢……你们在一起……你们都在一起呢……
只愿下辈子投胎到一个普通人家里……只愿下辈子千万别遇上我……
我是个不祥之人……这就是娘能给你的最大的祝愿……
作者有话要说：真相向来都很残酷！
第75章 觉悟
那夜的记忆有些模糊，小翠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梅子仍然静静的跪着，她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似乎在叙述着英儿最后的日子。我听不真切，耳边嗡嗡的，似是有好些杂音，幸好，我也不想听这些。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反倒会更心痛。我将小翠和梅子赶了出去，吹灭了屋里所有的蜡烛，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月亮，等着普六茹坚。等着他回来，带我去看看英儿，我相信他一定对英儿很好，我要去看看英儿永远沉眠的地方才能安心的离去。
我曾经几度想到英儿离开的画面，我曾经以为我会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可当我真正经历这一切，我不知为何，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在那初知噩耗的一霎那剧痛之后，我的心似乎一下子沉了下去，不管是好是坏，总算是有了个结果，一切都尘埃落定。我是自私的，我在心里暗暗庆幸没有看到最后一幕，所以在我的心里，英儿可以永远那样无忧无虑的奔跑，快乐的笑，弄得浑身污泥却不自知；他会缩在我的怀里安静的睡，时不时吧唧着嘴巴，安心的笑着。他是我最大的快乐，他是我的天使。这样可人的孩子，才不会让母亲心痛呢，所以他悄悄的走了，临走时，随手带走了我的快乐，以及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