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我面上淡然无波,看到赶回大兴城的长孙晟,冷声道
“长孙使君车马劳顿,着实辛苦。只是本宫如今还不能让长孙使君休息。”
长孙晟听到我唤他的名字,立刻起身走到大殿中间,行礼道
“臣长孙晟失职,差点酿成大祸,求皇后娘娘责罚。”
“本宫如今的确是想罚你,罚你没有调查清楚突厥现况,没有及时察觉细作网有漏洞,导致帝国被动挨打,匆忙应战,差点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如此重罪,就算是灭你三族也不为过!”
我猛地拍了一下手下的软榻,厉声呵斥。
长孙晟立刻下跪,低下头,似是觉得愧对朝廷,不发一言。
高熲见状,起身为长孙晟求情道
“长孙使君的确有过,不过幸好此次也多亏长孙使君及时斡旋其中,分化突厥势力,才能转危为安,及时退兵。如此,可否将功抵过?”
“……”我垂目摆弄着袖口,不发一言。
地伐见状,看了一眼高熲,也起身说道
“左仆射所言极是。长孙使君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除了他,难有他人可以胜任出使突厥之重任。如今长孙使君已经将功抵过,大隋仍是要依仗长孙使君的周旋之能!”
我见高熲和地伐都为他说话,心知如此可以就坡下驴,于是叹了口气,语气软化了些,道
“既是左仆射与太子都肯为你求情,今次暂且放过你。不过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我扬手招呼海秀道
“传本宫懿旨,降长孙晟为奉车都尉,其子退去爵位,以观后效。”
“是。”
长孙晟听罢,叩首道
“多谢娘娘开恩。”
我让他起身,道
“说说吧,今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孙晟起身落座,道
“回娘娘,此次乃是千金公主之谋。千金公主早就心怀不轨,在宇文招处死之日起,便偷偷派人背着佗钵可汗与摄图暗通款曲。她认为摄图相较大逻便和庵逻更为强悍,也更有野心。若是摄图登基,那必会为她报灭族之仇。因此与摄图里应外合,一边安抚庵逻,大逻便,一边给摄图消息,让他率众直奔佗钵可汗牙账。而佗钵可汗部众未曾听命于庵逻和大逻便,见摄图人强马壮,自是愿意依附。因此,庵逻与大逻便自是没有还手之力。”
“千金公主毕竟是中原人,深谙我中原之权谋之术,因此背地里将臣安插在都斤山的细作清除,导致此次突袭应变不及。”长孙晟依旧愧疚,低头很是痛心。
“果然如此。”我心知肚明,虽然憎恶,却不知为何,多了一层兴奋。
宇文英蕴……
倒真是不可小觑。
如今她人在突厥,想必颇得沙钵略信任,这倒真是个麻烦。
不过鲜少有人能让我如此的兴奋,我倒是很期待与她较量一番,更为期待她有朝一日,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
“依本宫看,此次战罢,沙钵略与千金公主定不会善罢甘休。众臣有何想法,可畅所欲言。”我整理衣袖,看着他们。
“回娘娘,臣以为突厥形势,长孙使君最为了解,可请长孙使君与我等细说一番。”高熲道。
我深以为然,看向长孙晟。
长孙晟听罢起身,对我们行礼之后,走向一旁的地图,说道。
“其实,此次突袭,虽然帝国匆忙应对,但是最终仍是将突厥抵御在外。臣以为,其中的关键,便是在于达头可汗突然撤兵之故。想必各位对突厥内部四可汗已经有所了解。四位可汗虽然面上团结,然而其实内怀猜忌,心怀鬼胎,容易离间。就如同此次,臣只是与达头可汗分析一二,便就让他撤兵便可看出。”
“娘娘请看,如今达头可汗与被沙钵略可汗篡位的阿波可汗居于西面和北面,远离朝廷。而沙钵略与第二可汗则就在天水以北。如此地势,臣以为最好的谋略,就如同战国名士范睢所言‘远交近攻,离强合弱’。”
“远交近攻,离强合弱……”
我看着长孙晟在地图上的比划,默念着深以为然。
“开皇元年,臣曾奉皇上圣旨,拜访达头可汗,赏赐其狼头纛,达头可汗欣然接受。其回访之时,皇上特地让达头可汗的使者位于沙钵略可汗之前,如此摄图便对达头可汗心怀不满。接下来处处与达头可汗不睦。之后,臣又携带大量钱财出黄龙道,交好摄图之弟处罗侯。处罗侯虽是跟随摄图,然而其也心怀登位之心,因此几次三番之后,也心向朝廷,希望朝廷支持他夺位。”
长孙晟淡淡一笑,道
“因此,恐怕摄图不知,他其实早已被孤立,此次失利并非帝国幸运,而是他必然的失败。”
长孙晟轻描淡写,然而却已然给摄图判了死罪。
我听罢,不免觉得安稳不少。于是直起身子,问道
“那此次季晟认为,该当如何?”
“臣同意娘娘所言,突厥贪婪,不会因此善罢甘休。臣愿再次出使突厥,离间达头可汗与阿波可汗,引起东西突厥内战,让其自顾不暇!”长孙晟禀明,义正辞严。
我见他儒雅淡定,面相似是个读书人,竟是有如此雄心壮志,果然人不可貌相。
然而,我却没有立刻应他,而是起身,走到地图前,负手而立,眯着眼睛看着长城一线曾经燃起战火之处。
“若是此时突厥又来袭,连绵烽火,该当如何?”我冷声问道。
“……”
长孙晟看向我,一时无话。
我转身看向身后的人,高熲、苏威、李德林、杨雄、杨爽等,一个个的不发一言。
我心知他们有些不敢多言,而有些则是不同意悍然出兵袭击突厥。
我的眼光瞄到了一旁的杨素,我抬起头,斜眼看着他,问道
“处道有何高见?”
杨素听罢,看了我一眼。
他微微一笑,道
“臣以为,离间可行。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发兵,其下攻城。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上策。”
“可是……”
他面色微变,上前一步道
“可是臣……迷信实力。臣以为所谓的伐谋伐交是建立在绝对的实力之上。若是没有实力相符,这便是投机取巧之策,有朝一日被敌人看破,恐怕会引来更大的灾难,不可能长久。因此臣以为,不该坐等突厥再次进攻。我大隋应给予其强而有力的反击,让他们从心底里惧怕,从而不敢进犯。”
“可是如今,朝廷方才战败,士气不足,又亟待休养,如何能举兵讨伐突厥呢?”苏威问道。
“如何不能?”我冷声道,
“此次虽然有所损失,但是毕竟是在我大隋的地界,有城墙防守,互有损失。据左仆射之前计算,朝廷足矣调动的兵力不下二十万,如何不能战?”
我回过身,看着长城,道
“长孙晟所言极是,远交近攻,离强合弱。只是若是没有强大兵力支撑,如何说服玷厥与大逻便依附朝廷?更何况,本宫从小便听人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本宫信奉实力为上,我朝兵多将广,粮草充沛,如何不能战?”
我回过身,紧盯着身后的众朝臣,道
“本宫最喜爱的一句话,便是当年陈汤上书汉元帝所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如今亦然。”
“是!”众臣听罢,行礼作揖,不再言屈从之事。
我听罢,长袖一甩,走到大殿中央,负手而立,面对大殿之上金光灿灿的正坐,道
“本宫今日在此代皇上下旨,命众臣即刻拟定北伐之策,整备军备,出兵反击突厥!”
“臣等,遵旨!”
虽说有微弱的反对声,然而此次,我与杨坚任性的固执己见,不放在朝堂上当众讨论,而在宣政殿便就将此事敲定,足矣证明我们两个决心之重。
如此,识相的便也知道阻碍无用。
此举是冒了绝大的风险,然而想要做成一件事,岂有不担风险之理?
帝后如此言之凿凿,使得众臣也“不得不”迎难而上。
然而,今日我任性的事情,却还不止这一件。
我对杨素使了个颜色,杨素见状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
“回禀娘娘,臣有事请奏。”
“哦?何事?”我装作不甚在意的问。
“如今皇上龙体不济,然而朝政大事耽误不得。臣以为,娘娘可暂代皇上上朝理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