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可是有何吩咐?”
阿史那悉昙并未踏进寝殿,他朝衾席上看了一眼,眼中刹那间雾气弥漫,将残留的希望彻底拢在了迷雾里。
她看到寝殿里血流成河,心痛的闭上了眼睛。
我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她半晌不言,我却不愿意等她,
“来人,将阿史那太后……”
“哀家知道太皇后印玺在哪里。”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身影沉的好似平静的湖水,原本剑拔弩张的寝室里刹那间平静了下来。
我仔细观察她,思考片刻。
她不是那种愚笨之人,她不会做这种无用之事。
“有什么条件?”我问。
“你需对天发誓,要誓死效忠大周,效忠皇上。若是有朝一日你们胆敢篡位夺权,必遭众叛亲离,不得好死。”阿史那悉昙抬起头,高贵而威严,纵使是在此落魄之日,仍然是玉叶金柯,这是刻在她血液里的印记,永远改不掉的。
“……”
我没有答话,纵使我不信这些所谓的毒誓,可是我不愿意任由她摆弄。
“不愿意?”她看着我,眼里无一丝温度。
我仍是不答,她见状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陀儿,你随她去取。”我道。
阿史那悉昙闻声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
我举起右手,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独孤伽罗对天发誓,誓死效忠大周,效忠皇上。若是有朝一日胆敢篡位夺权,必遭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阿史那悉昙盯着我,面上平静无波,眼里淡然如水。
她没有说话,转身离开。独孤陀见状立刻爬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跟阿史那悉昙一同离去。
杨素见状收起了手上的长剑,弯腰拍拍跪在她剑下的宫女,说道
“不错,今日你很走运。”
那宫女早已经吓得魂飞天外,瘫倒在地,爬不起来。
我回过身,看着衾席上躺着的宇文赟。他一双眼睛睁着,眼里充满血丝,死不瞑目。
我的心里有着一丝的触动,因为李娥姿方才那痛苦绝望的哭喊,让我想起了自己死于阴谋之中的孩子。
我不由自主的抬起手,将他的双眼合了起来。
事毕,我走到衾席下,深吸了口气,跪了下来。三拜九叩,每一声咚咚作响,砸在我额头的伤痕上,更是成倍而钻心的痛。
身后的所有人见状同样跪了下来,与我一同,送这位年少的帝王最后一程。
“孩子!我的孩子!啊……”
身后的李娥姿有了反应,她拼命朝宇文赟爬来,而这次士兵们却未曾阻拦。
她爬到自己孩子的身边,双手颤抖的捧起他的脸颊,拼命的唤着自己的骨肉,那般的钻心刺骨,撕人心肺。
一个永远离去而唤不醒的孩子,是母亲的命门,无法描述,无法言语。
我率领众人走出寝殿,大门随之关上,只余李娥姿与宇文赟。
“看好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我道。
“是!”侍卫应声待命。
郑译与刘仿已经在后殿等着,见我前来,刘仿上前,将已经代笔的太皇后懿旨递给我。
我看了一眼,果然是模仿的惟妙惟肖,若是不仔细辨认,根本无法分辨。
“阿姊,阿大的印玺找到了。”这时,独孤陀赶了回来,双膝下跪,恭恭敬敬的将太皇后印玺双手奉上。
我抬手将他扶起,他腿有些软,晃晃悠悠的才站了起来。
“阿史那太后呢?”我问道。
“她想一个人留在寝宫,我就派人严加看管,让她呆在那里了。”独孤陀道。
……
我有一丝预感,可却并不想阻止她。纵使此生为敌,可我却敬重她,我想成全她。
我走到一旁的几案边,将绢帛摊开,杨素去一盘找印泥,可是却未曾找到。
我扫视四周,看到后殿口的角落上有一滩血,不知之前是谁死在了这里。
我拿着印玺走上前,将印玺扣在了那滩血水里。
郑译和刘仿偷偷的瞧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走回几案边,将沾了血的印玺重重的印在了太皇后的懿旨上。
我垂目冷冷的瞧着那透着血腥味的玺印,冷笑。
这回,看谁还敢跟我们作对!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阿罗彻底的黑化……
母女离心……
人间悲剧……
阿大实在是可怜……
第316章 托孤(上)
正殿上已然不见颜之仪的身影,独孤罗执剑带着众将士站在殿上,大殿之上的托孤之臣皆静默不语。
我面无喜怒,神色寒凉,侧过头对刘仿和郑译示意。
郑译心领神会,走上前将已然签好的圣旨拿出,问道
“圣旨已拟好,根据众位的意思,我们一致同意由随国公普六茹坚出面主持大局,总知中外兵马事,全权由随国公节度。众位可是有意义?”
殿上人等皆曰:“无异议。”
郑译听罢,松了口气,眉开眼笑的转过身,对我行礼道
“夫人可是还有何意义?若是没有,可否派人去府上请随国公入宫?”
我心知事成,于是微微颔首,对身后的孤独陀道
“派人如府通知阿延。”
“是。”
独孤陀行礼便打算离开,我叫到
“等等,带上圣旨。”
郑译听罢立刻上前,将有众臣签名的托孤诏书奉上,独孤陀接过离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普六茹坚才姗姗来迟,与他一同的还有高熲,鱼庆则以及何泉。
普六茹坚显得些许疲惫,他并没有身着戎装,而是穿着平日里上朝的玄色官服,显得文质彬彬,有一种由内而外的高贵气息,尽显贵族之气。
他有着自己独有的光芒,高挑的身材,狭长而邪魅的瞳眸,如雕刻般的侧颜和清隽的面容。那种淡然自若,运筹帷幄的气势,让人无法侧目,光芒四射。
他不像秦皇汉武那般唯我独尊,气吞山河。却有种独有的威强睿德,内敛沉静。是个出身世家的翩翩君子,又是个为人苛察,严于律己的完美主义者。
他是不一样的风采,可是我就是有一种没来由的自信,日后他的功业,足可比拟历代帝王霸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在心里感叹,上天真真待我不薄,将如此男子与我,此生无憾。
我从容的走上前,行礼道
“妾独孤氏拜见随国公。”
他上前将我扶起,狭长深邃的瞳眸中是点点的温柔,纤长的睫毛让眼中那灿然繁星若隐若现,好似迷人的夜空,让人沉寂。
“普六茹兄,你总算是来了。”郑译上前道,
“快来接旨。”
普六茹坚看了我一眼,问道
“皇上可好?”
“……”
他的一句,让殿上沉默下来,半晌我道
“皇上已经薨了,这诏书是殿上众大臣商议过后所签托孤之诏。”
“托孤?”普六茹坚看向郑译,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天元皇上突然薨逝,皇帝幼冲,众位皆不知所措。作为天元皇上的近臣,如今只得代已故先皇寻找托孤之臣。普六茹兄乃天元皇上后父,又颇有声望,于是我等愿引普六茹兄辅政。”郑译道。
言毕其余人等皆附和。
普六茹坚没说话,他环顾大殿,随后垂下了眼睑,似是在思索。
我看向他,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对身后的杨素示意,杨素明了,命人将颜之仪拖了上来。
我上前一步,走到普六茹坚身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我把颜之仪绑了,人给你押上来了。”
普六茹坚听罢蹙眉看向我,似是对我的作为有些许的不满。
颜之仪被士兵五花大绑,官服被扒,嘴里也被塞着麻布无法言语。
普六茹坚见状,说道
“快给颜使君松绑。”
“阿延?”
我有些许不忿,责到
“此人目中无人,你如何放了他?”
普六茹坚负手而立,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多言。
士兵给颜之仪松绑,他立刻站了起来,说道
“不要以为放了我,我就会在那份假的托孤遗诏上签字。”
“哼,根本不需要你的签名。”郑译道,
“我们已经签好了。”
他手上拎着展开的诏书,颜之仪在其上赫然发现了自己的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