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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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阁的院子里放了一片竹席,煮了茶,把高熲和独孤陀找了过来。
吹着春日渐渐燥热的晚风,我与高熲手谈一局。
“我可是听说,你这几日早出晚归,都去做什么了?”我问。
“诶……都嫁进高府多久了,小翠怎么还是胳膊肘往外拐。”高熲摇了摇头,说道。
“你不会在外面做些不体面的事吧?”我问道。
“这怎么会呢?阿姊你不了解昭玄哥啊,这种事儿他可做不出,”独孤陀说道
“倒是那个杨素,听说总是背着郑阿姊去风月之地。”
“是么?”我冷笑一声,原来他还有这等爱好。
高熲对独孤陀使了个眼色,说道
“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处道不会的。”
言毕他落了一子,说道,
“前几日有机缘与李使君相识,李使君乃大才,便去请教。”
“李使君……”我冥思着,落子道
“你说的是那个李德林么?”
“正是。”高熲立刻落子,答道。
“此人声名远播,到了大周也是颇受先帝重用,可真是大才?”我问道。
“此人博古通今,思虑开远,至少我受益匪浅。”高熲道。
“哦?”我一听,有了兴趣,问道
“说说看?”
“自从先帝病逝,他便称病至今,似是毫无出仕之意。我便去问其对于当下态势之看法,结果他说的倒是……倒是让我有些始料未及。”高熲蹙眉思索着,落子。
“他说,先帝驾崩突然,如今朝中群雄并起,若是想恢复前朝一般,皇上恐怕没有这个能力。他说皇上性格暴虐,又颇为肆意妄为,如此便只有一个结局。”
我看着他不言,而高熲却停下话语,落下一子,说道
“如同齐后主。”
“你是说……我大周国运衰落?”
“所谓冥冥之中皆有定数,虽然虚无缥缈,但是一切并不是毫无预兆。我倒是很赞同他的话。”
“好啊,那我们拭目以待。”我笑着,也落下一子,
“不过你不要转移话题啊,我上次见小翠,她还是一个人出去买菜,穿的衣服就是个普通民妇,你对此竟是毫不在意?”
高熲见我问,笑着摇摇头,说道
“我从不在意这些,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听他如此问,尴尬的一笑。也是,他若是拘泥于形式,当初便不会对我动情。
“可是我觉得,毕竟你身份不同往日。人靠衣装马靠鞍,穿着体面,也是尊礼啊。”我道。
高熲笑笑不说话,又落了一子。
我见他不言,突然也觉得了无兴趣。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好似越发的没有共同语言了。
“阿姊,你就别走神了,这都要输了。”独孤陀在一旁看着,说道。
我听罢立刻回过了神,盯着自己的棋盘。
这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包围了。
“你这是什么时候布的子?”我有些惊怒,问道。
高熲见我这个样子,一下子笑了,说道
“你一言我一语之时啊?”
我懒得理他那副得意的样子,攥着白子开始冥思如何破局。
过了半晌,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空挡,
“啊,这里。”
我笑着落子,高熲倒是有些以外的抬起了眉毛,瞬间来了兴致。
“阿姊棋艺长进不少啊。”独孤陀也颇有兴趣的说道。
“你也不想想我天天都跟谁下棋呢?”我道,
“跟那种人精下棋,再烂的棋艺也该有些长进啊。”
“夫人,”我话音方落,梅子却走了过来,说道
“齐王殁了。”
……
四下无言,所有的人都是静默。
四个人,竟是无一人有意外之感。
高熲的神色有些许落寞,他抓着黑子的手抖了一下,棋子没抓稳,掉落在了棋盘上。
这么多年了,这种感觉依然不好。
我冷声一笑,将棋子丢进了漆盒里,站了起来
“我赢了。”
说罢不做停留,直径离开,放独孤陀与高熲依然于竹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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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帝遣宇文孝伯语宪,欲以宪为太师,宪辞让。又使孝伯召宪,曰:“晚与诸王俱入。”既至殿门,宪独被引进。帝先伏壮士于别室,至,即执之。宪自辩理,帝使于智证宪,宪目光如炬,与智相质。或谓宪曰:“以王今日事势,何用多言!”宪曰:“列生有命,宁复图存!但老母在堂,恐留兹恨耳!”因掷笏于地。遂缢之。
帝召宪僚属,使证成宪罪。参军勃海李纲,誓之以死,终无桡辞。有司以露车载宪尸而出,故吏皆散,唯李纲抚棺号恸,躬自瘗之,哭拜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宇文宪是个很悲情的人,去世了给的谥号也是炀。然而他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能力,有本事,也一心为国的人……
生不逢时,可惜……
第292章 权臣
那两日又是熟悉的腥风血雨,宇文宪绞死之后,宇文赟又下旨大肆搜捕平素与宇文宪亲近之人,大将军王兴,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独孤熊等朝廷重臣皆在宇文赟的赐死名单之中。宇文宪的死因众人皆知,然而当初宇文赟却未曾给出任何解释,直到王兴等人被捕,他才随意编出了一个密谋造反的罪名。此罪当然不足信,因此人们都说,王兴等人是宇文宪的‘伴死’。
想必宇文赟恨透了这个叔叔,在他死后,与他的谥号竟是‘炀’。
《谥法》曰: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好大殆政曰炀,薄情寡义曰炀,离德荒国曰炀。
这个字极尽恶毒,着实让我听着无比刺耳。
杀伐过后,便是封赏,代替宇文宪的,是那个宇文赟身边的佞臣于智。宇文赟封其为齐王,柱国。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为简单,阿史那悉昙一道懿旨,册立世妇普六茹氏为皇后。
一月之后,任命普六茹坚为上柱国,大司马,接替了宇文宪的职务,统御全国兵马。
接到诏书那一霎那,虽然他面上仍是淡淡的,但是看得出他眼眸中的火光。
宇文赟虽说暴虐,但是脑子倒不似高纬那般糊涂。至少他知晓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重要。
他秘密派细作潜入重臣府邸伺机观察,只要有小的过失,便辄行诛谴。他养了不少酷吏,为的就是罗织罪名。短短几个月,前朝重臣,便就被他处置殆尽,所剩无几。而剩下的位子,便都为他自己的人空了出来。
他没有给其他人任何机会,所有的任命,皆出自他自己。
他任命赵王宇文招为太师,而作为条件的是,他的女儿宇文英蕴又被召入皇宫。之前为和亲所做的准备工作继续。
看来,宇文赟与宇文邕所想不同,他不愿与突厥为敌,还是要坚持之前的政策。
这一点倒是深得我意,而普六茹坚似乎也对此不持异议。
本以为,这一年便会在打打杀杀之中疯狂的却又平静的度过,然而却在年末,突厥突然入侵北境,包围酒泉,在当地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守城官吏百姓死伤无数。
这等突袭瞬间激怒了大周上下,百姓皆气愤难耐,誓言反击。
本以为就算不立刻出兵,至少应该对此予以回应。然而令人倍感意外的是,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宇文赟不仅没有加强边防,反而将北境长城守军撤回大半调至南线。
就在元日前夕,任命河阳总管滕王宇文为为行军元帅,毫无预警出兵陈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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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成元年,正月初一。
又是一年一度的元日大典,只是这次,天变了,所有的一切也跟着变了。
我和梅子帮普六茹坚整理着衣衫,他平和的看着我,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
“怎么了?这么高兴?”我问道。
“没什么。”他笑着摇了摇头。
“国丈,大司马,”我低头笑着说道
“可是未曾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也成了权臣。”
“这半年皇上一直在整肃朝廷,之前与大郎君同朝为官的同僚大多都被杀了,只有大郎君加官进爵。”梅子说道。
“这小子,虽说荒淫无道,不过夺权的谋略倒是有的。”我沉吟片刻,心觉得这点像极了他爹。
朝服整理好了,普六茹坚挥挥手,让梅子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