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眯起了眼睛,
“你……竟是喜欢他?”
我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我想过多种她不愿意嫁给独孤罗的理由,却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她与高纬……
“我本是为了他的心……可我……可我却……”冯小怜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绝望的蹲了下来。
她啜泣起来,言语之中全是自责
“我喜欢他……为了阿娘……我应该恨他……可同样是为了阿娘……我必须爱上他……他对不起天下子民……可是……他从未对不起我啊……”
她凄然泪下,情凄意切。这些年,她进退触篱,该是何等滋味……
然而她却笑了,凄入肝脾之下却又有解脱的欣然喜乐,她笑着,却仍是泪水潸然
“哈哈……不过现在好了……仇报了……一切了解了……如今……我可以一心一意的爱他了……”
她将头埋进了膝盖里,她双肩颤抖,却无一声抽泣。
我看着她,百感交集。
逼着自己爱上仇人,该是何等痛入骨髓……
“我长兄……向皇上要过你,可我听皇上说,你拒绝了。”
“恩……”
“不后悔?”
“……不悔……”
“……”
“我们二人,有缘无分,我没有资格入你们独孤府。”
冯小怜看向我,眼眸中清澈如水。
“可我哥,他不死心。”
冯小怜的眼眸中出现了一闪而过的触动,她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可愿意帮我?”我问。
“……但凭小姐吩咐……”
“那你……如何跟他说?”我问。
“如实相告。”
冯小怜的声音颤抖,却无一丝犹豫。
我从怀中拿出宇文邕的诏书递给她,她接过,看过之后,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喜极而泣。
“如今他也在云阳宫,珍惜你们的日子吧……过一天……少一天……”
“多谢小姐。”
冯小怜将诏书如珍宝一般的捧在手心,哭着,却也笑着。
我叹了一口气,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冯小怜看着我,幽幽重复着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世间……太残酷……太多的可怜人……
我不想沉浸在这样的感伤之中,转身决绝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个人之间,是有真爱的……
这种感情令人无奈,却也令人感动啊……
第270章 心碎
第二日一早,宇文邕的车辇便离开了云阳宫,我站在宫墙之上看着远去的车仗。威严壮阔,天家气象。
遥想当年我第一次见他,那时他暗自毁迹,低调内敛,谦卑恭谨,全然不似现在。
对于这种改变,我不悦,却也是无法无视。我不得不承认,这种权势威严的王者之气,让人无法侧目,让人艳羡。
“阿姊……长兄来了……”独孤陀爬上了宫墙,语气中透着些许的不快。
我微微一笑,我说与宇文邕听,他倒是不曾拒绝,一早便给独孤罗下了道旨。
“……”我沉默片刻,说道
“直接带长兄去都桂宫偏殿吧……我就先不见他了……”
“是。”
回长安的日子,我不常与独孤罗见面。一见面便是了无止尽的争执。
我如今没有力气与他理论。我心里盘算着,此番事毕,与贺若家的亲事何事能定下。还有地伐的婚事。
算来李渊也十二岁了,如今形式不等人,即使年龄有些小,但是也该给他寻个亲事。
我一直在宫墙上站着,直到宇文邕的御辇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阿姊……”
将独孤罗送去的独孤陀寻了回来,见我依然矗立不动,走上前,给我搭了个披风。
“宫墙风口,阿姊还是别站在这里了。”
“谢谢……”我心中暖意纵横,搭上了独孤陀搭在我肩上的手,
“长兄可是去了?”
“……”独孤陀见我问独孤罗,叹了口气,埋怨道
“本来是不高兴的,结果看到那个冯淑妃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实在是羞耻。”
“……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我在独孤陀的搀扶下转过身,缓步走下宫墙。
“哼,就是那些没有你活不了的肉麻之语。”独孤陀说道
“不过冯氏有些冷漠,想必是不愿从了他。阿姊让他们见面,难道是皇上的主意?”
独孤陀面色一暗,问道
“难道皇上同意把这个妖女送进我们独孤家?”
“不用担心,皇上已经下旨,把冯小怜赐给高纬了。”我道。
“啊?赐给高纬?”独孤陀也是意外,片刻嗤鼻而笑。
“是啊……”我道,言毕从怀里掏出一片绢帛,递给独孤陀,
“今早皇上给我的。”
独孤陀接过,看完道
“这是赐婚诏书?”
“二兄求来的,今早皇上给我了。”我道,
“诏书已有,如今看他如何能不娶贺若氏。”
“这……阿姊……这怎么看着有些强人所难?”独孤陀道。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戏虐
“你不是看不惯他吗?怎么转眼便就同情他了?”
“这……诶,阿姊你别取笑我,我这不是有些感同身受嘛。”独孤陀张口道。
“怎的?你和郑令嬴有问题?”我敏感的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一丝隐逸。
“没有,”独孤陀急忙道
“只是令嬴她不喜……不喜我出去喝酒……”
我狐疑的看着他,他被我看得发毛,道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问郑阿姊。”
想来,若是郑令嬴与陀儿真的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郑果儿也会知道的。然而她一切举止正常,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于是松了口气,严肃道
“既如此,你也要珍惜。人家女郎跟着你,你要好好待人家。不可以在外面偷腥听见没有?”
“我没有,”独孤陀道
“我哪儿敢哪!”
“量你也不敢,”我道
“但是若是她真的待你不好,你也一定要告诉阿姊,阿姊替你做主。还有,少出去喝点酒。”
“知道了阿姊……”独孤陀撒娇的拉住我的袖口,说道
“再这么下去,阿姊你就真成长舌妇了。”
“你小子,敢说你阿姊是长舌妇?找打?”我一听火气,抬手就想教训他。
独孤陀眼中闪现一丝惊恐,条件反射般的抬手护住了头。
我看他这突如其来的惶恐模样,突然心中一紧,手僵在空中,一动不动。
独孤陀发现自己所为,也觉得尴尬,轻咳一声,放下了手。
我见状,也急忙收回心神,佯装整理袖口般的把手重新放回了身前。
“话说,最近地伐怎么样了?我这都有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了。”我转移了话题。
“要么来我府上,要么就去昭玄哥那里。相比我府上,他更喜欢高府。小翠如今也出了月子,每次他去就好酒好肉,可是比他在随国公府吃的好。”
我听罢,心中不快,道
“跟小翠说了多少次了,酒肉什么的少些,一天到晚只知道享受怎么成长?”
我翻了个白眼,小翠宠孩子宠的没边。地伐小时候就是跟着她长大的,前两年又拜了高熲为师,这简直要把高府变成自家府邸的样子。
“我正寻思着,给他寻个夫人,成家了也让他收收心。”我冷声到。
本以为独孤陀会有所回应,然而却是身边半晌无声。
我疑惑的侧过头,却见独孤陀蹙眉冥思,些许紧张。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独孤陀见我问,猛地回过神,道
“正算着地伐几岁呢。这……有十七了。”
“是啊,都十七了。这些年我和阿延朝不保夕,这就把他的婚事耽误下来了。如今大局已定,也是该拉拢些人脉了。”我道
“那……阿姊可是想过什么人吗?”独孤陀小心翼翼的问道。
“地伐是我和阿延的长子,他的婚事尤其重要。我自己的想法,是寻个出身好的,这样至少名望和地位在,也有助于他日后入仕。”我思考了片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