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赟因为父皇的默不作声而心惧不已,急忙道。
“……”
宇文邕犀利的眼神刺在宇文赟的背上,让我紧张不已。生怕宇文邕会拆穿宇文赟的谎言。然而宇文邕却并未这么做,他突然面露微笑,说道
“很好,勇于承担责任,也算有担当。”
“谢……父皇。”宇文赟道。
“起来吧。”宇文邕道。
宇文赟听罢如临大赦,他挣扎着想起来,然而腿下瘫软差点摔倒。幸好一旁的阿大及时扶了一把,才算勉强站稳。
“方才朕听到宫中有琴声,可是太子妃所弹?”
宇文邕又喝了口茶,问道。
“正是儿臣。”阿大行礼道。
“太子妃琴艺了得,朕还是头回听到。”宇文邕赞道。
“自小我娘便寻了琴师教授儿臣,然而儿臣技短,才学了个皮毛,与我娘相比还差得远。”阿大谦虚道。
“朕知晓你娘琴艺了得,有时间也想听她弹奏一曲。”宇文邕道,垂下了眼睑。
“……”
阿大听罢不自主的向屏风方向看了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
众人不言,堂上略显尴尬。
宇文邕抬眼顺着阿大的目光也看了过来,我急忙侧身躲到了帘后。
我心下不安,生怕宇文邕发现我。而又对阿大产生了怨怼。
“太子读书,太子妃抚琴,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倒是让朕艳羡。”
宇文邕回过了神,说道。
“父皇谬赞,”阿大道
“儿臣弹奏只是为了让太子能安心读书罢了。先前郑译在时,都是他抚琴,太子读书。如今郑译不在,然而太子却无法习惯一人在房中读书,于是才找来儿臣代为抚琴。”
“……这样……”宇文邕轻挑眉毛,轻言道。
“只是郑译琴技堪称长安城第一,儿臣实在是难及其项背,因此常常引来太子的不满。”
“是么。”宇文邕又喝了口茶,嘴上微笑着,然而眼神好似洞悉了一切,反倒让嘴边的笑意显得可怖。
宇文邕如此气场,吓得阿大紧张的低下头,她死死的双手握住,即使紧张,但还是坚持到
“回父皇,的确如此。”
宇文邕看了宇文赟于阿大半晌,双眸中深如墨夜,晦涩难懂。
阿大和宇文赟两个人好似被放在火把上烤一样,二人皆是汗如雨下,度日如年。
我同样紧张不已,担心宇文邕不按常理出牌,便一切努力白费。
过了好久,他突然将眸中厉色全部隐去,微笑着站了起来,说道
“那你们继续,朕不打扰了。”
“儿臣恭送父皇。”宇文赟和阿大立刻跪了下来,俯身叩头。
宇文邕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他们两个,却突然将目光射向屏风。
我后退了一步,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他嘴角勾起,好似了然。
我惊得心跳咚咚响,紧张的握起了拳。
他一转身便抬脚离开了东宫。
宇文邕的离开好似突然抽空了宇文赟和阿大的气力一样,阿大瘫在了地上,而宇文赟仍是跪着,却瑟瑟发抖。
不知是多日的禁足让他终是明白了此次事态的严重性,还是这次宇文邕的态度让他惊慌。
许久不见宇文邕,他竟然心中惧怕至斯,全然没了当日在椒房殿中不发一语时的倔强。
我回想着宇文邕的态度,一直面色淡定,眼眸深邃难懂,偶尔还有难得的赞扬……
如此做派让人摸不透,想不明白……
无法探知底细,果然更为可怕……
我仍然心下没底,过了许久才缓缓的从屏风后走出。
阿大见到我好似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忙爬起来走到我身边
“娘……父皇这个态度……是原谅太子了吗?”
“……应该……差不多……”我声音低沉,带着不确定性。
“那到底是成了没成?”阿大问。
“若是不成,皇上何须还要给你们颜面?”我平复心绪,拉起阿大的手
“毕竟皇后,顺阳长公主还有随国公府都出手了,想必皇上还是会给我们这个面子的……”
“真的吗?”阿大听罢眼神终于明澈,她嘴角露出了难得的会心微笑,感激的说道
“谢谢娘!谢谢!”
我握着她的手,勉强的撑着自己的笑脸。
阿大似乎已然顾不得我了,急忙跑到宇文赟身边。宇文赟仍是跪着,一动不动。阿大见状小心的摇着他道
“殿下,殿下,该是成了!您可以解禁了!”
阿大小心的拉住他的胳膊,宇文赟好似去掉了半条命,阿大连拉带拽的才将他托了起来。
他腿脚有些虚软,回过头,面色惨白,满脸冷汗。
他盯着阿大,阿大激动的回望着他,紧紧的拉着他,好似想给他力量。
宇文赟的眼神迷离,有后怕,有不确定,有激动,还有如释重负。
他竟是有些感激的看着阿大,阿大开心的抚上他的脸颊,快乐的笑着。
宇文赟的眸中竟是泛起了点点泪花,他突然一拉,将阿大抱在了怀里。
他不发一言,却是将阿大抱得死死的,他紧闭着双眸,将下巴放在了阿大的颈窝。
阿大惊讶不已,未曾反应过来。
片刻,她眼中溢出了欣慰与幸福。
我看着一同经历过磨难的小夫妻,纵使对宇文赟百般不满,然而看到如今阿大的幸福,却又突然有些许释然。
毕竟,她心中有他,她的幸福还是来自于这里……
阿大看到了在一旁默默注视他们的我,尴尬的想挣脱宇文赟。然而宇文赟却将她死死扣住不愿松手。
我微微摇头,不发一语,带着梅子离开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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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我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普六茹坚。他听罢默不作声,而是默默的递给了我一张绢帛。
“这是什么?”
我疑惑的打开,看到上面一行笔法幼齿的字迹
丁卯,吾与高纬如晋阳,营邯郸宫,宜出兵。
“冯小怜写的?”我合上绢帛,走到一旁的蜡烛旁,将绢帛烧尽。
“恩”普六茹坚点点头,疲惫的抚着额头。
“怎么了?”
我见他似是没什么精神,问道。
“怕是很快,皇上便要下旨出兵了。”
“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似是看起来不快?”
“没什么,只是自从上次行军,沿途百姓悲苦印刻于心,难以忘怀……”
“……”
我见他难得露出疲态,走到他身边抱住他,语气轻柔
“我知道大是大非你都明白,此战必打,此战也必胜,百姓会感激你们的。”
我搂住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他像个孩子一般靠在我的颈窝里,我轻拍着他的背,说道
“府里平日节俭,攒下了不少银两。你尽管安心打仗,百姓的安抚问题由我来,沿途的百姓能帮的,我一定帮,让你无后顾之忧。”
他抬头看着我,眼中尽是如水的温柔,他用大手轻轻的拂过我的后脑,拍了拍说道
“不用你操心,你好好的我就无后顾之忧了。”
我心中温暖,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将我抱到了衾席上,吹熄了烛灯。
我与他依偎在一起,他的胡须撩拨着我的颈窝,让我的心痒痒的。
“今次的事儿,是成了还是没成?”我急忙开口,将自己的欲望打压下去。
“既然决定出征,不成也得成。”普六茹坚没给我机会,一翻身压在了我身上。
“你干嘛……重死了……”我推搡着,自己都觉得自己扭捏造作。
“收拾你啊……”他俯下身来,温热的呼吸俯在我脸上,瞬间室内春意纵横。
作者有话要说:阿罗亲身演绎什么叫面上笑嘻嘻,心里mmp……
为了权利,也算是为了女儿,还必须要救这个差点害死她的人。
果然心够大。
很厉害!
第244章 反相
丁卯,齐主如晋阳。营邯郸宫。
九月,天气终于转凉,大家开始忙着置办冬衣过冬。太子还是囚禁着,宇文邕上朝下朝一如往常。
本是想着,武平七年便就要在一片平静中过去,却不曾想宇文邕却毫无征兆的在朝堂上对着众臣说
“朕去岁属有疾,遂不得克平逋寇。前入齐境,备见其情,彼之行师,殆同儿戏。况其朝廷昏乱,政由群小,百姓嗷然,朝不谋夕。天与不取,恐贻后悔。前出河外,直为拊背,未扼其喉。晋州本高欢所起之地,镇摄要重,今往攻之,彼必来援;吾严军以待,击之必克。然后乘破竹崐之势,鼓行而东,足以穷其巢穴,混同文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