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我叹了口气，说道
“但是如今的他真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姚诀说的有道理，”梅子说道
“就算郎君没这么大的能力，他一定也在想办法救我们。”
“恩……”我轻轻点了点头，心里轻松了些。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
又有孩童唱起了这个歌谣，我问梅子到
“你对这歌谣怎么看？”
“这歌谣听起来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梅子思考了片刻，说道
“只是这齐国境内，好似一夜之间，人人都在传唱，有些不同寻常……”
“百升者，斛也，”我轻轻吹了吹飘在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轻声道
“斛律光字明月，且为累世大将。其弟斛律羡威行突厥，他的女儿是当朝皇后，其子斛律武都娶得是义宁公主……如果如此解读，怕是这歌谣来源绝非一般”
“……”姚诀和梅子皆不语，我盯着他们两个半晌，说道
“你们竟是一丝不知？”
“夫……夫人……”姚诀见我将目光移向他，打了个哆嗦，说道
“奴……奴才……之前听郎君提到过……说是斛律光不除……大周永无宁日……然而就算是齐王殿下也无法杀掉他……所以皇上决定要用反间计……好似……好似是让陨州刺史韦孝宽来办……奴才也不知道这首歌谣是不是韦使君授意的……”
“……”我听完，心中冷笑，宇文邕的行动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明面上扩充军备，而暗地里的阴谋，却早已悄然进行。
斛律光一直是大周心头大患，早些年我便听普六茹坚提到过这个人。此人虽然位极人臣，然而生性节俭，不喜女色，不养门客，从不拉帮结派，行贿受贿。打仗时身先士卒，赏罚分明，从不滥杀无辜，因此在百姓和军队中都声望极高。更可怕的是，他名号常胜，自从参军以来，从未打过败仗。
如此这般完美之人，着实是敌人的心病。
然而人无完人，此人最大的问题，便是嫉恶如仇。他对小人厌恶从来都写在脸上。他与尚书右仆射祖珽结仇，曾多次在公众场合表达不满，还曾言“盲人入，国必破矣”。因此让祖珽恨之入骨。
陆令萱的儿子骆提婆非常爱慕斛律光的庶女，然而斛律光因为对陆令萱的憎恶而拒绝了骆缇婆的要求。后来皇帝想赏赐骆缇婆晋阳的田地，斛律光竟是直接在朝堂上进言到
“这些天自神武帝以来，都是用来饲养军马，抵御外敌的。如果赐给骆缇婆，恐怕会影响国家的大策！”
因此种种，斛律光与祖珽和陆令萱都不睦。然而众人皆知的是，祖珽和陆令萱是高纬最宠爱的近臣，将他们得罪，恐怕斛律光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其实我觉得这个歌谣虽然好，但是似是少了些东西……”我低头微笑，轻言道
“什么？”梅子听罢，凑了过来。
“如果只抬高斛律光，而不骂一骂祖珽和陆令萱，怎么会让高纬动怒呢……”
我用手挡住了嘴，在姚诀和梅子耳边轻语。
他们二人皆是了然一笑，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斛律光就这么被韦孝宽坑了哈哈
第165章 宿怨
思忠里地小人稠，十分拥挤。三里一舍，五里一户，拐拐绕绕很是复杂。我们寻觅许久，才在一个小弄堂里找到高长恭所描述的住处。
这里相较其他地方静谧很多。如今到了晌午，大人们纷纷午休，路边只有结伴玩耍的三两个孩子，还有已经耷拉下脑袋昏昏欲睡的看门狗。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
孩子们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开心的追逐着，时不时唱着歌谣。梅子看着他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慈爱。
姚诀与我们在茶肆处便分离，如今只有我与她两个人，我说道
“怎的？也想嫁人了？”
“……不……不曾……”梅子见我如此问，惊得低下了头，很难得的，她的脸颊竟然泛起了红晕
“奴婢今生……只愿跟随夫人……”
“……”我掩嘴轻笑，看了她一眼，说道
“人之常情，是我之前忽略你了……”
“……夫人……”梅子不好意思的唤了我一声。我不在多言，而是起身来到了独孤罗家。
独孤罗家与旁的民宅家几乎无异，只是较别家干净不少，门口一丝尘埃也没有。
门是虚掩的，我示意梅子去敲门，很快便有了回应。一个长相颇为秀丽的年轻少女来开了门，她衣着朴素，腰间还围着围裙。
少女见是两个陌生的女人敲门，奇怪的问道
“请问你们是？”
“请问这里可是冯兰夫人家？”梅子问道
“是啊……”女郎仍是疑惑，小心翼翼的答道。
“我们夫人此番便是来寻冯兰夫人的。”梅子说道
“我阿娘她出去了，”女郎说道，让开了一条路
“如今日头正毒，夫人还是进屋来吧。”
“多谢女郎”梅子说罢，扶我一同进了独孤罗家。
那少女正在院子里洗衣服，院子里乱糟糟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把我们迎到了堂上，给我和梅子各自盛了杯清水。
虽然还未入夏，但是中午已是炎热，一杯清水下肚，不仅解了热气，还有一股甘甜。相较香浓的茶，反倒更是清爽。
少女招待好我们，便在对面坐了下来。我放下茶碗，问道
“妾身此番前来，可是扰了女郎？”
“不不……”她急忙回到，尴尬的笑着低下了头。
我见她腼腆，语气温柔下来，说道
“在下冒昧，请问如何称呼女郎？”
“小怜，我叫冯小怜。”她喝了口水，笑着说道。
“小怜，”我重复着她的话，说道
“女郎长得水灵，确是惹人怜爱。女郎如今是与冯夫人同住？”
“我……我前些年入了宫……这次好容易有了假期……回来帮我阿娘的……”
她低着头，幽幽说道。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试探着问道
“小怜从未见过夫人……请问……夫人找我阿娘有什么事吗？”
“……”我微笑着放下茶碗，说道
“女郎不必担心，我绝不是坏人。我来寻冯夫人，着实是有要事。等夫人回来了，女郎自会知晓。”
“哦……”冯小怜见我不愿回答，无可奈何，只得端起茶碗抿了口茶。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晌午已过，便听到门口似是有说话声
“收佃租的事，老身一个人去便足以，怎的还让如罗子陪着……老身实在是消受不起……”
“兰姨这么说是不把我当家人了？”一个浑厚的男声开着玩笑说道。
“诶……今次小怜难得回来……本想着让你多陪陪她……你看你……”
“如果我不来，小怜也会陪着来。兰姨还忍心让小怜跟着抛头露面？”
“诶……老身说不过你……”
我闻声，知道我要寻的人终于来了，于是起身，在梅子的搀扶下走到堂下。冯小怜听到阿娘声音，急忙起身去开门。
“阿娘~”
“诶，小怜！”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妇人见到冯小怜，开心的抚着她的鬓角，一脸慈祥。
“去年收成不错，收了不少银子，今年总算是可以过一个好年了！”独孤罗手里拎着竹篮，里面放了许多布匹。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冯小怜，言语轻松，心情似乎很好。
“长兄……”冯小怜接过钱袋，回头看向我说道
“今日有客人，是来找阿娘的。”
“找老身？”冯兰似乎有些意外，朝我的方向看来。独孤罗也心生异样，看到我之时，霎时变了脸色。
冯兰似乎眼睛不好，眯着我看了半晌也没有看清，只得在冯小怜的搀扶下走到了我身边
“请问，这位夫人是……哪位啊？”
“独孤伽罗！”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到门口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独孤罗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拉起我就想往外拽。
“放开我们家夫人！”梅子见独孤罗动粗，拔出腰间短剑就朝独孤罗刺去。独孤罗伸手矫健，脑袋一仰，便躲开了梅子的攻击。他放开了我，随手抓了一个木棍，与梅子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