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恕罪……此事不可谓不重大……在下必须呈告皇上……”
“……呵呵……”我听到他的言语,好似瞬间跌入了万丈深渊。难道我的一步一步的妥协,到头来仍是逃脱不了厄运……
我深吸了口气,却仍是无法平复内心的愤怒。停了片刻,我阴沉下脸色,说道
“将军……你不该救妾身……于妾身而言,如此那般死了……或许也好过落在你们的皇帝手里……”
“……”他没说话,神色晦涩不明,但却透着似有似无的无奈悲凉。
“……将军……你比我更清楚……你们那个小皇帝……到底是怎样的人……以他的资质……他根本守不住齐国……”
我横下心来,沉声说道
“我大周当今的圣上……才是一个有为之君……良禽择木而栖……将军如此英才……为何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如若今日放了妾身……日后……妾身一定尽力相帮……将军……为何……”
“不要说了!”高长恭突然打断了我的话,他看着我,神情磊落,说道
“在下是齐国宗室,更是陛下的臣子。忠君之事,是在下一生恪守的准则,不可更改!请夫人原谅在下,此番只能如此行事。”
“……”我看着他义正言辞,心中五味杂陈。愚忠之人,是根本说不通的,看来真的要凶吉难料了。而我同时又深感痛惜,这样一个英才,为什么会生在齐国,却又甘愿为那样一个昏君万劫不复?
高长恭说罢,却又神色一变,面露微笑,温柔说道
“不过夫人放心,在下一直把夫人当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在下定会保夫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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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高长恭却一言不发,他的冥顽不灵让我颇为不快。然而此时我人在他手中,却也是无可奈何。高长恭见我不言语,轻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却听到门外有人叫到
“将军,尉将军求见。”(尉相愿姓尉还是姓尉相?有没有亲可以解答?)
我们二人听完皆望向门口,高长恭说道
“进来。”
门外之人便掀帘而入,他见营帐里除了高长恭还有我在时,愣了片刻。而当我看到他的脸之时,却是有些意外。
这人……便是将我掳来的那个将领……是他杀了客栈的老夫妇……
然而他似乎并不记得我,他对我草草行了一礼,便走到高长恭身边说道
“殿下,朝廷的宣旨官快到了。”
“好。我马上来。”高长恭听罢微微点头,对我说道
“夫人好好休息,在下还有事,先行告退。”
我见他们有事,轻点头,有些不自然的笑道
“将军国事为先。”
说罢他便随着那人离开了我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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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诀……”我虽然身体虚弱,却是强撑着掀开了被子。姚诀听闻我的呼喊立刻掀帘入账,见我想站起来,急忙过来扶住了我
“夫人小心!”
“……扶我……去看看梅子……”我轻轻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姚诀听闻点了点头,扶我出了帐子。
梅子的营帐就在我的旁边,姚诀本想在门口唤梅子,却被我制止了
“如果她在休息……岂不是扰了她?”我略带责备的看了一眼姚诀,他急忙点了点头,帮我掀开了帘子。
梅子果然在睡着,她的脸上浮肿消了些,但仍是红肿。她如今盖着被子,我看不到她身上的伤,不过看到她似乎有好转,也算安心了些。
或许是多年养成的警惕的习惯,梅子睡得浅,我们正打算离开,她却醒了
“夫人?”
她见我出现,惊得就想起来行礼。我见她如此,急忙来到她的衾席旁,按住了她
“别动了……养伤要紧……”
“可是夫人……您的病……”梅子很是担忧的说道
“奴婢都是些皮外伤,养一阵子就好了……夫人本就体弱,前两日烧到全身滚烫,而且一动不动……那样子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后怕……”
“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我看着她微微笑道,接过了姚诀递过来的水,给梅子送去
“喝些吧……”
梅子本想推辞,但见我似乎毫不介意如此,只得不好意思的接过了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我来……是想谢谢你……”我看着她喝水,说道。
“咳咳……”还没说完,梅子却突然呛了水,剧烈的咳嗽起来。我见状急忙示意姚诀去看看,幸好并无大碍,她又猛地喝了两口水,才把方才的咳嗽压下。
梅子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好似是震惊我竟然会对她说谢谢。我确实是反思过,自己似乎往日里太过高傲,也太过骄纵。许多事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生气的时候总是会把怒气撒在她们身上。然而她们并没有怨怼,而是对我从一而终,今次又冒着性命之忧去完成我交给她的任务。我心里很是感激,然而还是因为我那可怜的自尊和骄傲,使得我始终是不想对她说声抱歉……
“夫人不必如此……这是折煞奴婢……”梅子惊得连连摇头。
“如果今次,我们还有机会回到大周,我一定给你我所能给的最好的封赏。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我认真的看着她,说道。
“谢夫。!”梅子见我如是说,好似平静了些,至少那些奖赏不会让她惊恐。
我见她如此,垂目而笑,这下我倒是明白了,往日里我在她们这些下人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形象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抬起眼睑,目光转向了姚诀,压低声音
“姚诀,我有件事问你。”
“夫人请讲”
姚诀听闻,立刻回道。
“我一路的动向,你是否都告诉了阿延?”
我语气平静,然而此番话却让姚诀一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斜眼看了一眼梅子,然而梅子却别开了目光。他们的小细节,却是落在了我的眼里,心里产生了一丝怀疑。
姚诀见似乎无法求援,回神看到我仍是盯着他,急忙神情一凌,跪了下来
“夫人恕罪……奴才……奴才……”
他紧张的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厉害。
我见他如此,说道
“起来吧……我并没有要责罚你的意思……”
姚诀听罢一愣,却是没有起身。我轻笑道
“我只是要提醒你,从现在开始,不要与外界做任何联系。梅子你也是……”
两人听罢皆是疑惑,相视而望。梅子问道
“夫人,为何?我们早些联系到郎君,不是能早些得救?”
“……”我摇了摇头,说到
“我们如今在高长恭帐下,如果没有人里外接应,想出逃根本是不可能。就算是联系到阿延,甚至是皇上,他们也无法立刻将我们救出。齐国对于俘虏的管控甚严,否则阎姬怎会三十年都无法回周?我长兄怎会现在还身在邺城?”
我面色严肃,深锁眉头。他们二人听罢忧虑尽显,梅子问道
“那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那不是等于俎上鱼肉?难道真的要像阎姬一样等三十年?”
“不……”我垂目思考了片刻,说道
“高长恭此人虽然帮过我多次,但是为人太过耿直,丝毫不通情面。在律法允许之下,他会帮我,然而触及到国法,他必定严格遵守。你们如果私下暗通大周,被他发现,那可是不得了的……”
“不过……”我见他们二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微微一笑,声音压得更低
“如今就连高长恭的军队里,也出现了无法上行下效的情况,虐待战俘层出不穷,说明就连高长恭的管控力都在下降。这意味着,齐国已经病入膏肓了……如今段韶已亡……先前在咸阳的时候,梅子说过如今斛律光也与他们的尚书右仆射祖庭以及陆令萱有嫌隙,无暇顾及战事……所以只要牵制住高长恭,齐国防线变会崩溃……”
“夫人的意思是……”梅子睁大了眼睛,声音微颤。
“既然逃不掉……就想办法帮皇上除掉这几个眼中钉……齐国灭亡……我们就能回去了……”
我凑到他们两个身边,幽幽说道。
姚诀听罢吓得一下子瘫软到了地上,而梅子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转的飞快,思考了片刻,却是有些犹豫
“可是兰陵王帮助我们良多……这样做……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