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泪滴了下来，打在他的手上。他的手猛地一抖，眼神中氲满了如狂风暴雨般的情绪，痛苦的，隐忍的，愤怒的。他像极了一匹困兽，想杀了那个举刀砍向他的人，却无奈，只能任人宰割。
“阿延……我想要权利，因为我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不想任人鱼肉！只有有了权利，我们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才能不再经历妻离子散！”
“阿延……你在我心里，从来不是个软弱之人，你曾让我不要放弃，你也不要放弃好吗？”我看着他，眼中含泪，轻轻的抚上了他的面庞
“……这么多年了……我渐渐发现，我越来越依靠你，我发现……我不知何时起……爱上了你……”
他身子一震，竟是缓缓的直起了身，慑人的瞳眸紧紧的盯住了我，那是一种久旱逢甘露的欣喜，一种让人心颤的悸动
“阿延……你可还愿意……真心待我？”
我没有躲避，而是迎着他那美丽的瞳眸，微微的颤抖着，轻声言道。
“……”
他没有说话，看着我，眼神里却不知何时，烧起了熊熊烈火。他突然猛地一拉，把我拉进了他的怀里，一只手按住我的后脑勺，猛地吻住了我的唇。
唇齿缠绵，那久违的渴求，让我觉得，久久寻觅，相交相错之后，命运的纠缠，终是躲不过的。然而，这一次，我却不想再躲了；这一次，我认命……
他将我打横抱起，进了内室。他的动作有些粗鲁，而我却没有再挣扎。他是我命中的劫数，而我却愿意，用我的身体，我的心，去化解这份灾劫……或者……甘愿沉沦。
“阿延……阿延……我会陪着你……一生一世……不……永生永世……”
第126章 封后
天和三年三月初八，阿史那悉昙在宇文纯等人的陪同下抵达长安，宇文邕亲自出城三百里迎接，朝中重臣亦随皇帝出城。随后于紫极殿行封后大典，大赦天下。阿史那皇后年方十七，姿容貌美，善容止，皇上颇为喜爱。钦赐紫微宫容皇后居住。
当日我随各宫娘娘，命妇一起参加了封后大典。我如今虽为随国公夫人，但因为普六茹坚并未受到重用，又刚刚丧父，朝廷根基薄弱，因此也不受重视。更何况我不久前冒犯长公主，被褫夺了所有封赏，因此被安排在了末席，与寻常臣子的妻女安排在了一起。
我离帝后颇为遥远，着实看不清皇后的样貌。只是远远地看到皇后身材颇为高挑，与宇文邕站在一起，也并不显得较小。突厥人本就比中原人身材健硕挺拔，而阿史那皇后更是从小娇生惯养，如此也实属正常。
众多朝廷高官重臣皆站在前排，唯有一位华服长者站在宇文邕身旁，我虽看不清长相，却心中清楚，这个人……就是宇文护。
朝臣敬拜皇帝，唯独他，不需叩拜，却随着皇帝，光明正大的接受着朝臣的大礼。我从来没有见过宇文护，然而真的看到他的的时候，心里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恨，而是一种极度的陌生，太过遥远，让我甚至不能把他和心目中的那个仇人结合在一起，我甚至不能相信，我的仇人，竟然就在我的眼前，而我却不能接近他分毫。
宇文邕看起来很兴奋，他似乎对皇后颇为满意，更是不住的赞赏皇后贤德。我在远处看着身着朝服的他，以及他身后一言不发的宇文护，心中不免有些凄凉。他虽是皇帝，却不能选择自己的妻子，更是芒刺在背，被人当做提线木偶。在场的众人面上恭敬，可谁又知道，在他们心里，皇帝到底算什么？大家都在演戏，可代价却是，把他的尊严毫不留情的踩在脚下。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郑果儿撕了一只肥嫩的鸡腿，一伸手丢进了我面前的碗碟里。
“……啊……没什么……”我回过了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我看姐姐你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还以为姐姐生病了呢。”郑果儿撅着嘴，似是不快的咬了一口鸡肉
“这都快十天了，我去看过姐姐三四次，姐姐每次都不见我，说什么身子不爽。我还以为今次姐姐又不会来了，心里想着姐姐恐怕是要与我生分了！”
“是我不好……”
我抬起头，看着正与宫嫔闲聊的阿史那悉昙，她很是美貌，皮肤白皙，面相棱角分明，而且颇为随和。虽然出身高贵，却并不难接触，这没多久，宫中命妇便与她好似认识多年般，虽是通过翻译，却仍是相聊甚欢。我眼神一扫，看到了李娥姿，她也是盛装出席，与宫人们一同说笑，然而却每每在垂目饮茶之时，总会流出些许的落寞。
“父亲刚刚过世，虽然现在的规矩是守三日之孝，但还是有许多琐事。实在是分不开心神，真是对不起妹妹。不过我确实做得不周，也难怪妹妹会多心。姐姐这里给你道歉了……”
我微笑着拿起了茶杯
“以茶代酒。”
“诶！”她听闻总算是露出了笑容，似是愤恨的撅了撅嘴，拿起茶杯碰了我的，然后抬头一饮而尽
“日后姐姐可不能如此见外！有心事便说与妹妹听，妹妹一定尽力帮助姐姐！”
“好！下不为例！”我见她如此明朗的笑意，不由得也轻松了些。
“诶……”她放下茶杯，回头看了看席上的阿史那悉昙，有些醋意的撅起了嘴
“皇后娘娘真是貌美，肤如凝脂，鼻梁挺拔，眼睛看起来比我的大两三倍！”她说着回过头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听说啊，皇后娘娘的眼睛是碧蓝色的，就犹如那天山脚下的清泉，蓝宝石一样，特别漂亮！”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并非中原人，自然与我们是不同的。”我笑着说道，阿史那悉昙是突厥人，长相更像今日的西方人，自然是与中原汉人不同。
郑果儿听罢又回头看了看皇后，然后却盯住了我。我有些奇怪，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于是不由自主得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
“怎么了？”
“可是啊……”她有些神秘的凑过来，悄悄说道
“姐姐不仅有西域人的白皙皮肤，高挺鼻梁，也有中原人的柔美细腻，样貌可是好过皇后……”
“嘘！”我一听，急忙瞪了她一眼，低声责备道
“瞎说什么！这里可是皇宫，小心被人听到，又给杨大人惹麻烦！”
“诶呀！”她见我反应激烈，努了努嘴，说道
“知道啦！我这不是想说姐姐漂亮嘛……”
郑果儿与我不同，喜欢饮酒，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因为酒水的辛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拿绢帕擦了擦嘴，又凑了过来
“姐姐……其实啊，我有话问你……”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似是有求于我，我见状笑着放下筷子，问道
“何事？”
“等闲了，我能否带着玄感去府上？”她又往我这里凑了凑，笑嘻嘻的问道。
“这当然可以。”我有些疑惑，不知为何她要如此问。杨玄感是她的长子，又是和阿大青梅竹马长大，带来陪陪阿大自然是好的。
“姐姐你不知道，自从你们家的大丫头离宫之后，我家那臭小子就天天缠着我要我带他去姐姐府上。我听那臭小子说，自从丽华离宫之后，太子的性格更是乖戾，不敢在他父皇面前作威作福，就欺负我家那小子……”
郑果儿似是有些不快，猛地又喝了一杯酒，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以前丽华在的时候，虽然太子性格也不好，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打骂宫人……诶，太子年纪也不小了，看来是明白皇后入宫自己可能地位不保……”
“你少说几句……”我见她借着酒劲，有些口无遮拦，伸手过去想捂住她的嘴。只是她侧头一躲，没听我的，继续说道
“玄感是跟丽华一起长大的，从小也没接触过别的姑娘……姐姐，虽然他们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但是眼看也没几年了。别人不知道，我这做娘的还不知道吗？那小子啊，心里装着你们家大丫头，姐姐你考虑考虑？玄感虽然少不更事，但是如果日后丽华嫁进我们家，我这个做婆婆的一定护着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看着郑果儿，她似乎并不是开玩笑，或许是借着酒劲，把平时不敢说的说出来罢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也该知道我的心思。丽华嫁进杨家，或许对丽华是个幸事，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