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去求一求的。
皇权在上,小命捏在别人手里,她不低头谁低头?
焦娇真心想弥补,也想找机会——
就在这时,小谭子来了,送来了一样东西。说是皇上走的太急,忘了带这个,请她帮忙带过去。
焦娇低头一看,是个扳指。
白玉,云纹,很好看,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这个?”
小谭子束着手,姿态恭敬又有些焦急:“皇上今日亲狩,带了弓箭,偏忘了带这个,小的手上忙走不开,皇上见到也未必开怀,实在没办法,这才来请焦姑娘……”
焦娇垂眸,想了片刻就答应了。
眼下这不就是个机会?
再害怕,也总是要补救的,越晚,效果就越差。
最好还要快一点,扳指护手,别的时候用处不大,拉弓射箭却是最佳助力之物,不用很可能会受伤,如果她去的晚了,皇上已经受伤,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焦娇问清方位,立刻走向林子。
当然,她不是一个人去的,身后跟着下人以及小谭子分过来的侍卫。可不知怎的,林子里小意外不断,先是跟随的人接连被她派去办事,后来干脆有野兽冲过来,她的队伍冲彻底散了,密林方向难寻,她渐渐的迷了路,四周只剩自己一人。
她有点害怕。
森森大树遮在头顶,伸出的枝干就像一只只大手,逮住一丛丛不懂礼貌胡乱飞过的鸟儿,绊倒一只只冲破范围瞎蹦达的小兽,没谁是确定安全的。
明明是晴天,明明天光那么亮,焦娇却觉得眼前越来越暗。
她攥住了手里扳指,紧紧的。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别过来!”
焦娇吓了一跳,可能也是听到的晚了,随着心尖这一紧,脚下一滑,蹬蹬蹬——她顺着地势朝前蹿了好几步,明显没有远离别人提醒的‘别过来’的方位。
心有余悸的抬头,不想是熟人。
“予璋?”
焦娇软软杏眸看过去,眼底带着湿气,惊讶漫上,余怯未消,看起来就像个小可怜。
景元帝看着小姑娘,悠悠叹了口气,声音极尽低柔:“不是说了叫你别过来?”
“我……”
焦娇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哑,说不出话。
予璋的眼神……她有点看不懂。男人眼梢修长,形状优雅的像水墨画,只是这水墨画深入眸底,有浓浓墨色在里沉浮,似卷着惊涛骇浪,又似藏着千山万水,有不忍,有愧疚,有说不出来的期待,又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心翼翼。
为什么要小心翼翼?
这样子就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事,期待她的原谅一样。
可明明他提醒过了,是她自己肢体不协调没刹住脚,怎能怪他?
焦娇感觉自己是不是误会了,看不懂就不再看:“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苦笑:“ 重点不是我怎么在这里,而是到了这里,就出不去了。”
焦娇心头一紧:“为何?”
景元帝:“你看看左右。”
焦娇这才环视四周,观察身处环境。
就在不远的地方,有藏起来挂着的网,稍稍露出一点角的钳,地上还有略略伸出树枝的浮土……她就是不懂捕猎也明白,这是别人做的陷阱!还是陷阱圈,专门坑杀大群猎物的!
眼前看到的已经这么多了,看不到的暗处不知道还有多少。还真是走不了,就怕走一步不小心自己碰到哪,成了那献祭的猎物。
焦娇有点想哭。
“是别人做的陷阱群,”景元帝看着小姑娘,声音温煦,“看出来了?”
焦娇抿着唇,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嗯。”
景元帝拳抵唇前清咳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别怕,陷阱下这么多,主人一定花了大心思,志在必得,大约不久就会回来看看,等人回来,我们就能出去了。”
焦娇有点不太敢抱希望,这种撞运气的事……她从没赢过。
景元帝:“这些陷阱明显有连续触发机关,就算设陷阱的人不回来——只要有小兽撞来,我们仍然可以隔岸观火,待机关破坏,我们就能顺利过去了。”
焦娇:……
景元帝手负在背后,站姿挺拔,衣襟一丝不苟,衣领正正束到喉结:“幸而秋狩正当时,此林猎物肥美,数量良多。”
这个说法倒更容易接受。
小兽多了,总有那么一两只眼瞎的。
焦娇再次环顾四周,发现她们站的位置还挺幸运,不管这些陷阱发不发动,她们只要不动就是安全的,一定不会被波及,可要是乱走,走到了陷阱区域不自知,再不小心碰到了机关——
总之还是倒霉,只是倒霉的少一点。
“姑娘走一路可累?要不要休息一下?”景元帝递出身后竹筒,翠绿沁凉,一看装的就是水,“干净的。”
走了这么远的确很渴,焦娇没客气,道谢接过,抱着竹筒喝了几口。
小手白生生,柔软又干净,像最好的羊脂玉,翠绿的竹筒一映像会发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景元帝突然觉得喉头有点干,视线十分君子的避过。
可避过这个,避不过另一个,他视线猝不及防的看到了小姑娘的唇。
唇瓣樱粉柔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水,清水沁润了她的唇角,却没有不雅的溢出来,她喝的很乖,很满足,眼睛都舒服的眯了起来,就像这水有多甜一样。
景元帝喉头更干。
他突然想尝一尝这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甜。
焦娇喝完水,注意到左边不远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下放着箭囊和牛角弓,石头上非常干净,还垫着细布,一看就是人为打理出来的。现场除了她就是面前这个男人,答案一想便知。
看样子他陷入这种窘境已经有一会儿了。
见她看出来了,景元帝也不否认:“云静风轻,有花鸟相伴,此处还算惬意。不介意的话,过来一同坐坐?”
焦娇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随他过去,坐下。
景元帝亦潇洒掀袍坐下。就算在这种狼狈境况,他仍然从容优雅一丝不苟,一举一动看起来那么舒服,几可入画。
“我观姑娘神色微郁,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事?”
焦娇没说话,嘴唇微抿,抱紧了手里竹筒。
“我并无窥探之意,只是眼下坐在一起,什么都不说……好像更尴尬。”景元帝眼梢微垂,苦笑一声,“姑娘今日不愿意也走不了,我亦没办法再做处处周到的君子。”
焦娇都懂。境遇如此,她没办法介意。
她将手里竹筒递回去:“多谢你的水。”
“不必。”
竹筒在二人手间传递,不小心手指相碰。焦娇的手抖了一下,眼看竹筒要掉,景元帝眼疾手快接住,这才没洒出来。
焦娇耳根有点红。
这个男人板正克制,任何时候都不会逾矩,哪怕慌乱中做出这种抢救动作也是优雅的,衣角不摇,发丝不乱,带着淡淡的疏离感,和那个狗脾气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实属意外,她反应太过了。
景元帝梢微垂,滑过自己的手。
他没有占便宜的意思,只是想好好说个话,不想把小姑娘逼进壳里,谁知发生这样的意外……气氛陡转,看起来有点弄巧成拙了。
“抱歉。”
“不……没有,是我不小心。”
焦娇垂下头,纤白手指攥的紧紧。
景元帝便知气氛不对,不好硬说,干脆以自己为引:“其实近来我也颇有些烦心。”
焦娇轻轻应了一声:“嗯?”
景元帝眼眸里倒映着小姑娘的身影,安静声音在空中延展:“我好像让一个人生了很多误会,惹她生了气。”
焦娇瞬间想起那位他说‘想折枝花,送给一个人’的姑娘,有些好奇,清润杏眸看过来:“生气?她气得很厉害么?”
景元帝颌首,长睫在眼下落下两片阴影,似乎就像他的心情:“嗯,应该是很厉害。她不想见我了。”
焦娇脸色瞬间严肃:“那是有点严重了……”
“我该怎么办?”景元帝真诚发问。
焦娇眉心微蹙,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感情里的事,外人问太多也不好:“那位姑娘喜欢什么?你要不要陪个礼道个歉?”
总之送礼物一定是对的。
景元帝怔了片刻,姑娘?
她怎么……
看着小姑娘眼神,他突然明白,她又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