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是冰凉的,龙椅是冰凉的,连墙角三足兽鼎的安息香都灭了,融于暗夜的冷寂。
夜晚,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没有人可以并肩,没有人可以相伴。
景元帝安静许久,踹翻了桌子。
作者有话要说:黑恶犬(贱嗖嗖撩):你抬头看看朕呀看看朕呀~
焦娇(淡定):不看。
黑恶犬(贱嗖嗖撩):你抬头看看朕呀看看朕呀~
焦娇(握拳忍住):这狗在逼我犯错,才不上当。
黑恶犬(贱嗖嗖撩):你抬头看看朕呀看看朕呀~
焦娇(忍无可忍):好烦,那我看了——
黑恶犬(反悔的理直气壮):放肆!大胆!谁准你看朕了!朕必须保持神秘,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尤其是你!
焦娇(这狗怕不是疯了):哈?
第8章 委屈,失宠
天光大亮,鸟虫飞跃鸣叫,花儿随风摇曳,浮躁热气攀升,夏天就是这样一种季节,随时随地,蛮横无理的把你从睡梦中拽醒。
景元帝眼皮颤动,大手缓缓抚额——又搞砸了。
他就知道。
嘴里喊着要搞破坏,要让小皇后看到他的真面目,结果到最后还是改了主意……如此口不对心任性的别致,真的痛快?这下全部搞砸,一定被人家给讨厌了,之后怎么办?
想到焦娇怯怯软软,酒窝乖甜的样子,景元帝就有些不忍心。还是个小姑娘呢,人家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欺负?
算了,还是他来吧,‘自己’闯的祸,就得自己收拾。
今天……送点什么好呢?
内侍听到动静,轻手轻脚的进来,伺候皇上起床洗漱。
漱口,净手,更衣,每一道流程都有规矩,内侍们练出了节奏,连时长都不差分毫。到更衣的时候,景元帝顿了一下,道:“换常服。”
帝王常服与普通人衣服不一样,再寻常方便也要透着精致贵气彰显身份,但老太监心里门清,知道皇上要的不是这种常服,而是白色的那件。
普普通通的衣料,普普通通的样式,没有任何帝王标识。
白衫清爽干净,小姑娘好像很喜欢……景元帝自己非常满意,只是送东西……他视线流转,不期然掠过整个房间,落在屋角的三足兽鼎上。
安息香早已燃完,镂空鎏金顶盖袅袅白烟不在,房间里仍留有燃过后的余息,浅淡,绵长。
人的嗅觉很奇妙,有的味道初闻时惊艳,久处仿若不查,只在清风来时偶尔在鼻前转上一圈,完后余香明明淡的几乎没有了,仍然让人感觉留恋,但不管哪个时段,都是令人愉悦的存在。
不如送这个?
小姑娘好像很喜欢香料,连发间带着茉莉香,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礼物……她喜欢什么味道,像茉莉花那样清新微甜?
焦娇不知道自己昨晚怎么回来的。她以为自己接受了,习惯了,结果还是没办法面对皇权规矩的彻底压制,那种卑微和无所适从,几乎能压垮她所有自尊。
她意识里的夫妻,会甜甜蜜蜜如胶似漆,吃东西都要你一口我一口,会因为谁关灯扔垃圾这样的小事吵架,各种翻旧帐不吵到没力气不算完,也会在遇到事时,体贴彼此的难处,在对方艰难时倾尽一切照顾,她好像……做不到了。
皇家不需要这样的夫妻。
初时接到赐婚圣旨,她内心茫然无措,除了各种担心,也有说不出的小小期许,也许她运气不错,也许一切都可以努力,也许一不小心就活成了幸福的模样呢?
现在她知道了,不可能。
不仅皇家不需要,皇上自己不需要,他根本不容许她丁点靠近,那些所谓的猜测,其实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大胆。那就……做一对皇家夫妻应该有的样子吧。
焦娇不想再回想墨阳殿的任何一幕,安静的蜷在床上,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谁也不想见,什么也不想说,直到天亮,姿势都没变一下。
任何时候,小道消息都是传播最快的,早饭过后,大部分有头有脸的都听说了,皇上昨夜在墨阳殿发了大脾气,摔了一屋子东西,伺候的内侍也挨了罚,听闻当时……准皇后焦娇在场。
这就微妙了。
“怎么皇上别的时候不生气,偏捡着她在的时候生气?咱们这位准皇后,有点本事啊。”
“真当皇上是那么好伺候的,圣旨下了,别的就水到渠成,高枕无忧了?”
“这一阵子又是圣旨又是赏赐,焦家也是抖的太过,啧啧,苍天饶过谁。”
“小姑娘长得和和气气,笑起来蛮乖,还以为她不一样呢……”
“今早我瞧见她了,比往常出来的晚,眼睛还红着,怕不是夜里睡不着觉,躲在被子里哭了!”
“呵呵,这日后啊,怕是有好戏看了。”
“姐姐这话说错了,这日后啊,怕是没以后了哈哈哈——”
讽刺,奚落,各种内涵话你来我往的暗示,行宫内外这叫一个热闹。
太多人对此喜闻乐见,其中最高兴的就是刘云秀。
舒坦啊,太舒坦了!
昨夜丢了人,她憋了一肚子火气,难堪又羞臊,今天都没打算出门见人,不成想‘好姐妹’这么给力,惹怒天颜来救她了!这下所有人都在奚落姓焦的贱人不知抬举不懂事,谁会知道她昨晚也丢人了呢?
最重要的是,得罪天子——这皇后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好啊,外边一堆人想干呢!
任何打压嘲笑焦娇的场合,刘云秀都不会放过,当然不会窝在房间,收拾收拾就收了门,并且亲自引导带领了热闹气氛,让事态发展更加如火如荼。
冤家路窄,那么巧,刘云秀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焦娇。
她登时眼睛发亮,伸手撩了下发丝,姿态倨傲张扬,笑得别有暗意:“我当你有多厉害呢,不过如此。”
焦娇不是瞎子傻子,外头的热闹气氛没亲身参与,未必不知道,不管心里怎么想,委屈难堪还是难以接受,她表面上都不会露出来:“刘姑娘也是可惜,连‘不过如此’的机会都没有。”
立场对立,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没必要委曲求全,还被对方笑话。
刘云秀神色视线可见变的阴霾,眼梢都拉长了:“都这时候了还嘴硬?这么得罪我——不怕我对付你?”
“原来我得罪刘姑娘了,是因为皇后身份么?”焦娇眉梢抬的漫不经心。
刘云秀一噎:“你——”
焦娇丝毫不在意她的脾气,越过她往前走,二人错肩,留下低低轻叹:“刘姑娘贵人身高,若我是你,定谨言慎行,省的整日胡言乱语瞎蹦跶,折了自己,也带累了家人。”
“我用得着你教!”
刘云秀气的跳脚,一瞬间,她特别想扑上去挠花焦娇的脸,可又一想,就停下了,跟个马上下台没身份的贱人计较什么?没了失了自己的格调。
她生生憋住,抬手把远处青衣女婢招过来,附耳轻语几句。
青衣女婢脸色有些发白:“这种大事,怕是要惊动大人的人……”
刘云秀眼梢一立:“怎么,我爹的人我不能用?要不要我跟我爹说一声你不行,不懂事也办不了差,换一个新的来?”
青衣女婢不敢再言语,低头拱手,应了声就转身办事去了。
焦娇这边,则是再一次遇到了一身白袍的男子,予璋。
男人面色微讶,眸底墨色荡开,慢慢绽出一抹笑意:“焦姑娘,又见面了。”
他微微拱手,焦娇自也微微福身行了个见面礼:“确是好巧。”
视线流转间,就看到了男人手里的东西。
男人注意到她的视线,声音不自觉有些低柔:“这两日睡的不太好,伏案太多,不仅手腕微痛,偶尔也头脑轰鸣,不得安寝,寻常方法都不甚管用,便想法子找了些上好香料……不过好像,你也需要。”
他修长手指指了指眼睛,意思是看到焦娇眼圈微红的样子了,才如此猜度。
焦娇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修长手指就将香盒递了过来:“我有多的,很愿意分享,就是不知姑娘是否心有顾虑,愿不愿意接了。”
他身上的气息很温柔,像春日暖阳,明亮又通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愿意包容,只是缘分使然,自然而然想要分予你一些帮助,并不愿你为难。
他优雅,克制,没有半分侵略感,焦娇突然想起来,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保持着距离感,从不与她离的过近,不管言语还是动作,不存在任何暧昧,站位却总是照顾她,如果在路上,他一定站在路外侧,如果是湖边,他一定比她站的更靠近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