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栩悄悄打量了猴子几眼,他和小时候的身材没多大变化,无非长高了很多,比熊强高出半个头,但还是瘦的跟一根筷子似的,没有一两肉。尤其是脸,瘦到脱相,根本看不出是跟时栩同龄的年纪,快要像个小老头,干瘪瘪的,眼里没有一点色彩和光亮。
只见猴子答完熊强的话,低头沉思了片刻,又说了一句:“小时候,是挺好。”
小时候,他们是好。
作威作福没人管,整个福利院都是他们的天下。
他们好的同时,其他人过得并不好。
在地下室站得久了,不知不觉过了上午,熊强和猴子两个人看了眼时栩被绑成这副模样,一动都动不了,于是放下心走出这间地下室去外头找水泡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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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江准在下午三点凑够了现金。
傍晚五点,他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短信内容就是交赎金的地址。
江准快速钻入车里驾驶位,开启导航,正要发车之时,副驾座上来一个人。
江准:……
顾风堂反问:“你这什么眼神?什么表情?我不能来吗?”
江准懒得跟他多说,油门踩下,车轮卷起一片尘土。
路上,顾风堂在和陆祺打电话告知他们现在的动态,临了,他说道:“我知道了,会小心再小心的。”
“行了,定位会一直开着,你怎么这么啰嗦。”
“你能不能安安心心地,给警察叔叔带路啊,我要挂了。”
顾风堂火速把电话挂了。
他们现在兵分两路,一路是江准与他,不过本来没有他。这一路先按绑匪所说,把赎金放到指定地点,然后离开,得到时栩位置后,同便衣警察同时出发解救时栩。
另一路,是陆祺和警察,在江准他们交完赎金离开后,继续用无人机勘察绑匪出来后的动向,追踪并抓捕。
从一开始,江准最重要的决心是救人,但是,压根没有打算放过绑架时栩的人。
“诶,那个监控你看过了?心里有底吗?到底是谁绑的你女人?”
顾风堂手搭在窗边,一连几个问题。
他口中说的监控,是安慈村口的交通监控。上午调出来后,模糊地看到昨晚时栩被绑走的片段。昨晚时栩睡不着半夜出来散散心,只是在楼底转了转,结果冲出来一辆面包车,时栩被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从后面袭击,打晕后带上了车,从一条小路开走了。
江准没理顾风堂的连环发问。
顾风堂便继续给他分析:“你平时有得罪什么人吗?哦不对,那有点多,排查起来的确困难。”
江准冷哼:“不该让你跟来。”
顾风堂这下不乐意了,他好心帮他事先做好分析准备,也是为了尽量掌握绑匪信息,最好能推断出究竟是谁,这样也能减少危险。
“好心当驴肝肺,”顾风堂叹了口气,“我不来,能放心我的钱?”
赎金里的三分之二可都是他的现金。
江准知道这人口是心非,堂堂帝国产业顾少会在乎这点钱,就算没了还怕江准还不起不成,但这人非要在这种时候跟他抬杠,江准也没给他台阶下,一如既然发挥了他嘴上的厉害:“谢谢你的现金,不然你早就被我扔下车了。”
“……”
江准满脸不耐烦,车里的气压低得让顾风堂感觉头顶乌云密布,随时随刻都会有一场灭顶的狂暴雨降落下来。顾风堂算是看清了,时栩对江准真的很重要了,江大律师为了她着急地已经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沉闷了十几分钟。
“到了?”顾风堂直起身。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被江准飙车缩短了快一半的时间,车停了下来。
江准立马下车,环顾了四周一圈,这里是一片滨海的烂尾楼,沿着安慈村的海岸线过来,大概是某个更偏远乡镇的边缘。
顾风堂也下了车,两手叉腰看了看这栋烂尾楼,看起来烂在这蛮久了,风吹雨淋的,很多地方已经烂成了残垣,楼不高,造了大约十几层,还没封顶。
“什么鬼地方。”顾风堂靠在车门摇了摇头。
江准拿着手机,等绑匪下一步指示,如果没猜错,人一定在某个他们看不到的角落,盯着他们一举一动。
果然,下一秒,来了电话。
隔壁的顾风堂瞬间打起精神,站直身。
江准接起:“喂。”
未知号码里传来熟悉的电音,压抑万分:“怎么还有个人?”
和江准预料的不错,对方果然正看着他们,他说的应该是顾风堂为什么跟着他来。
江准回答:“你放心,他只是一个来帮我搬箱子的人。”
顾风堂:“……”
江准继续解释:“你要的现金足足装满了两个行李箱,六十多公斤,我一个人搬不动。”
江大律师说话向来很有底气,即使胡言乱语,也能做到让别人在某个瞬间轻易信服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仔细观察四周动向。随后,在确认了方圆一公里只有江准和他雇来搬行李的人之后,对方终于说:“把钱放到海边,那棵正对烂尾楼的树下,放下立马走,走了之后,我会告诉你,她在哪。”
“你怎么保证时栩现在是安全的?”
对方说:“我只要钱,并不想背上人命官司。”
江准步步紧逼:“不行,你先让她跟我说句话。”
电话里的电音烦躁起来:“哪来那么多要求,要么你照我说的做,要么就滚!”
这下,江准像是被他唬住了一般,沉下声,答应:“好好,你别急,我照你说的做。”
电话挂断。
江准开启车后备箱,顾风堂跟了上来,帮他拎了一箱沉甸甸的现金。
“怎么样?”
“我猜测,这个主谋的人现在没有跟栩栩在一块。”
要不然,江准只是提出让时栩吱一声证明安全这么简单的要求,不至于果断拒绝,除非,时栩不在他身边。
“团伙作案?”顾风堂思忖着。
“监控显示面包车里只有两个人。”江准仔仔细细把像素不高的监控画面颠来倒去看了不百遍,虽然不看清人像,但可以确认的是车打开时显露出来的后座没有人,只有高瘦的男子和被绑的时栩被拖了进去,而副驾座也没有人。
那么只剩下驾驶座一人,和绑架者,一共两人。
“所以,”顾风堂拎着箱子跟在江准后边,“说明时栩身边现在只有一个人,那我们要不要?”
“别。”
只是确认了面包车有两个人,难保有没有其他没有上车的同伙,更何况目前来说,他们那行人还在暗处,连面都没露,江准不能赌,坚决不能用时栩的安全作赌。
两个人按照绑匪所说,把箱子提到海边的树下。
折回,回到车前。
突然!一道清脆而响亮的声音打破周围只有海风海浪的平静。
什么东西打碎的声响。
顾风堂和江准对视了一眼,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慢悠悠走回到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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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之前,烂尾楼的地下室。
时栩又饿又困,手脚又被束缚得麻木酸痛的地步,恹恹地靠在墙壁边半合上眼。
模糊间,时栩听到了熊强和瘦猴在外面过道交谈的回声。
——五百万能用多久?
——能挨过一阵。
——现在,钱不是钱,五百万很快能花完。
熊强沉默了一阵。
——猴子,你什么意思?
——要不临时提价?或者来不及的话,我们这次假装放人,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转移,再要五百万。
——嘶……
熊强开始犹豫。
再然后,时栩没有听到接下来的对话,没一会儿熊强便出去了。
江准刚到的时候,车声传到了地下室。
那时,猴子拿着玻璃杯,边嘬了口水边踱步进来视察时栩的状况。
皱巴巴而无神的双目里,看起来挺愉快。
时栩猜到,他们真的打算再次勒索一次。
五分钟后,时栩用三言两语激怒了瘦猴。这些年在社会的风吹雨打,给猴子养成了一颗无比脆弱,易燥易怒的心。
他听见时栩讽刺他,是熊强的走狗,瞬间气急攻心,把手里的玻璃杯摔向时栩,玻璃狠狠地碎在地上,细小的碎渣溅到时栩手腕上,扎了进去,鲜血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