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罗萌抢先回答:“是我们委托人。”
这户人家就是他们在安慈村的委托人,下午胡明和罗萌来敲门,结果人家看他俩长得太嫩,死活不相信,不让他们进门,所以他们才给江准打电话求助。
“江律师真的厉害,三言两语,三下五除二就让委托人相信了我们,还顺带答应借给我们厨房和院子。”
下午江准赶来后,马上化解了窘境。
江准听了彩虹屁,不痛不痒,说:“不是我厉害,是这件事本身很简单。”
罗萌欲哭无泪。
胡明想说她长点心吧,没事接什么话。
时栩在旁边剥虾,终于,把一只皮皮虾肉剥离出来,正要塞进口里的时候,她面前多出一只碗。
江准递过来的一只碗。
碗里,满满一碗的皮皮虾肉。
时栩:?
捏着手里自己剥的虾肉,不知所措。
原来江准刚刚一直在给她剥虾肉……
皮皮虾的肉,她自己一向掌握不好技巧,十分难剥。
见时栩傻傻愣住,江准问她:“不喜欢吃吗?我以为你喜欢吃龙虾肉,其他虾肉也会喜欢。”
这话问的,居然有点委屈。
罗萌和胡明埋头啃螃蟹腿,此时只想心疼紧紧地抱住自己。
“不是,我喜欢,喜欢的。”时栩放下手里的虾肉,把那碗江准给她剥的皮皮虾拿到跟前,表示自己真的喜欢。
海风穿堂过巷,吹起薄薄的一层塑料桌布的边角。
到底是海边的风,比起那晚龙虾大排档的江风,更加令人心旷神怡,也更加挠人,不知不觉,时栩的耳边被海风蹭红了一大片。
第46章
晚饭过后,江准问时栩要不要去海边走走,消消食。
时栩回应得很快,果断说不用了。
快八点了,时间已经不早,她要回宿舍理一下明天的讲义,为明天上课做准备。
这话说出来,时栩自己都快不信了。
她明天上课的内容,只要用到两页的教材,把有关家庭成员例如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之类的单词教一下就行。
至于上课的趣味方式,都有套路照搬,所以并不需要很大的功夫去准备。
时栩这么说,完全是在逃避。
晚饭席间,已经被一碗虾肉搞得耳根通红,那个时候幸好有披下来的头发遮挡,要是真跟江准去海边,脸上非得变成火烧云不可。
“那好,我送你回宿舍。”江准退而求其次。
“哦,行,麻烦你了。”时栩紧张地不知所云,偏开视线不敢看他。
时栩说的宿舍位于正对小学的地方,一栋三层高的建筑,墙面简单地糊了层水泥,没有任何墙砖和墙漆,从外面看,造了没几年的房子又斑驳又陈旧。
“你住这儿?”江准眉目中情绪复杂。
时栩点点头,解释着:“别看它外观不怎么样,里面还是挺清爽的。”
是挺清爽的,分给安慈小学教师的宿舍在这栋楼的第三层,单间,每间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还有一扇窗户,从房门口一览无遗,的确清爽。
周末时栩刚到的时候,把里面的灰扫了扫,再从楼下闲置的村子活动室搬来一把椅子放桌子面前,再加上时栩一个行李箱,房间里再没了多余的空间。
尽管时栩这么说,江准还是叹了口气。
“江律师,”时栩用开玩笑的语气,逗趣他,“我是来支教的,又不是旅游,有地方能住就行,我没有什么要求,也没有那么娇气,所以你不用这样。”
“嗯,要多久?”
“啊?”
江准沉声:“在这支教,具体多久时间?”
原来问的是这个,时栩回忆了一下,说:“到期末,大概有两个多月。”
江准听后,暗叹,好久。
两个多月到年底,将近七十多天,七十多个日和夜。
见江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时栩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江准?”
没有反应。
“江律师?江准!”
“嗯?”
可算回过神,时栩看他痴痴地望着这栋灰不溜秋的建筑,魔怔了一样。
“哦,我在想你一个人住在这栋楼里,会不会害怕。”
这栋楼一层是活动室,二层是村委办公室,三层是安排给像时栩这样外来支教的老师当作宿舍,不过目前不是暑期,外面来安慈小学支教的老师只有时栩一个人,三层只有时栩一个人,所以晚上,这栋楼只有时栩一个人。
说不怕是假的。
时栩刚来的那两天灯都不敢关了睡,门上锁后还刻意把桌子椅子挪过去堵住。夜里躺在床上,听隔音不好的窗户外传来各种声音,连续好几天浅眠。
不过,慢慢适应了。
“还好,没那么夸张。”时栩回答,一方面也是不想让江准过多地为自己担心,不然总觉得良心不安。
江准没有说话,微微低下头,更加看不出情绪。
两个人就这么在昏暗的路灯下站着,时栩站了会儿觉得有点累,于是她开口:“我先上去了?”
“嗯,好。”江准沉默了半天,回答倒是很迅速。
时栩对他的状态感到有点莫名其妙,看不穿他忽明忽暗的神情,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往楼里走去。
“栩栩。”江准突然又叫住她。
时栩回过头。
然后,江准顿住,到嘴边的话第一次咽了回去,最后,只说了句:“晚安。”
时栩神色恍惚了片刻,回之一笑:“你也是。”
**
第二天清晨,时栩隐隐约约听到村口的公鸡打鸣声,慢悠悠从梦中醒过来。
但闹钟没响,她还正困着。
昨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眼,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有江准的画面,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几点睡着的。
外边天色还早,时栩眯眼瞟过一眼后,又重新合上。
大约过了五分钟,时栩的意识刚进入混沌中,再度转醒。
这回,是听到隔壁有动静。
因为床是挨着墙壁,而一墙之隔,隔壁房间的开锁声和脚步声在时栩耳边一清二楚。
时栩疑惑了,据她所知,她边上的房间没有住人。
耐不住好奇心,时栩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服,开门探出一个脑袋。
早起还没完全缓过神来,导致她眼前有点模糊,揉了揉眼,看见旁边房间的门正开着。
时栩穿着拖鞋,挠了挠睡乱的头发,一摇一晃地走过去。
停在隔壁的房间门口,时栩敲了敲门想打个招呼,结果,熟悉的背影转过身来,时栩懵了。
“醒了?”江准又惊又喜。
时栩靠在房门边反应了整整两分钟,彻底清醒过来,确认了自己没有在做梦。
她走进房间,全然不解:“你怎么在这?”
江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昨晚申请了,来这住。”
时栩:“为什么啊?”
江准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这栋房子只住了一个人,很清静,我住的那处民宅,人太多太挤。”
时栩一阵语塞。
沉默了半晌,她长叹一口气:“你真的,不必……”江准的借口找的未免太苍白,有种当时栩幼儿园小孩似的糊弄,真实原因,时栩很难不多想。
江准假装没听见,岔开话题。
“我给你带了早餐,坐下吃?”
江准刚才背对着门,在桌上一直捣鼓的东西原来是早餐,他把保温罐里的几个肉包拎出来,递给时栩,装肉包的塑料袋上沾着余温作用下的蒸汽水珠,看起来很早就买好了。
罐子的底层盛了豆浆,江准把它倒出到杯子里,再次递过去。
“谢谢。”时栩提着一手豆浆,一手包子,不知所措只能想到先道谢。
不明不白吃完了江准带来的“爱心早餐”,之后,时栩房间的闹钟响了起来,她条件反射赶紧站起来,说了声:“我,上课去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因为跑得急绊了一下,险些把拖鞋甩飞。
“当心。”江准提醒她。
从这天起,江准,江大律师就这么“名正言顺”搬进了教师宿舍。
和时栩的房间只隔了一面墙,一面隔音效果极差的墙。
夜里躺在狭小的密闭空间时,时栩甚至能听清隔壁江准做的一举一动。比如敲击键盘的声音,合上笔记本的声音,打开文件夹的声音,离开椅子的声音,以及躺在床上翻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