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珍惜当下的每一个日子,就算有一天,方天扬离开了,又或是他被人查出来其实是个细作,那也不重要了。他们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尽管还没有在她生命里占足够的分量,可也已不能够再忽视了。
宫城。
风开始来了,雨大概也就不远了。
一路上孟舒苓和方天扬都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异常的安静,可他们都不觉得尴尬。这好像是一种特别的默契。在这个时候,他们只需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理清,并完整地表达给皇后娘娘,这就够了。
皇后宫中,正殿。琉璃垂珠帘将一间屋子分了前后两半,皇后坐在主坐上,下边是孟舒苓,跟着一起来的方天扬便在帘子外得了赐座。
“本宫还是第一次见方公子,想来王爷这般举荐你,定是有过人之处。”外面天阴着,皇后却好像心情还不错。
方天扬连忙起身行礼:“皇后娘娘抬爱,草民愧不敢当。”
“这没什么。深儿过几日就要到幽州去了,既你今天来了,本宫少不得也多说几句。”
“谨遵皇后娘娘教导。”
“深儿是本宫的孩子,本宫看着他长大。虽前几年,他也跟着大人们出过京城,可自己出去,还是第一次。本宫是他的母亲,又怎能不担心?”
方天扬也猜到皇后娘娘少不得要提起孟深去幽州这件事,只不过没想到皇后说得还挺直接。
他便连忙道:“草民得殿下提携,自然拼尽全力襄助殿下。”
“王爷看好你,圣上也提及过你,倘若这次跟着深儿在幽州有一番作为,你回来,必定能有所成就。”
“草民多谢皇后娘娘提点。”方天扬又忙行礼。
皇后的话都说完了,这才挥挥手让他坐好,看向了孟舒苓:“郡主怎么今天想起到本宫这了?”
孟舒苓小脸一垮:“外面天气不好,宛仪怕要打雷下雨。父王不在府中,还是到娘娘这里热闹些,宛仪就不害怕了。”
皇后沈瑢便笑道:“本宫这人多,郡主不必害怕。”
孟舒苓这才似满意了点点头,复又说道:“宛仪这几日还听说了一件事,前次说的,吏部尚书大人家里要去给颜姐姐提亲,却说是就这两日的事了,皇后娘娘听说了吗?”
“哦?这倒是桩喜事啊。到时候少不了你的糖。”皇后娘娘听闻,笑得和蔼。
“可是娘娘,宛仪却觉得这事奇怪呢。”
“哦?怎么奇怪?”
“颜姐姐说她不喜欢王公子,颜大人一向宠着颜姐姐,起先也不同意,怎么忽然就同意了呢?宛仪不喜欢王公子,不想让颜姐姐嫁给他。”
沈瑢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一下,只是她一瞬的怔然转瞬即逝,旋即又笑得温柔:“郡主是怕没地玩去,不妨事的。吏部尚书大人家便是管得再严,郡主若要去,他们还是要迎着的。”
她话音方落,一直凝眉沉思的方天扬突然站了起来。
两旁侍奉的宫女被吓了一跳。便见那位方公子神色纠结,说道:“皇后娘娘,草民斗胆,有一事相报。”
皇后沈瑢也被吓了一跳,她脸色沉了下来:“说吧,什么事?”
方天扬微微抬眼看了两边的宫女一眼,皇后身边跟着的嬷嬷会意,又得了皇后的眼神,这便领着一众宫女都退了下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沈瑢隔着珠帘看着方天扬,神色清冷。
“草民意外得知此事,不敢声张,如今既然郡主在娘娘面前提起此事,草民斗胆,就请娘娘救一救大齐的贤臣!”
“荒唐!”沈瑢一拍桌子,震得方天扬心里都慌了一下。
“本宫乃后宫之主,后宫不得干政,你与本宫说这些话,是何居心?”
方天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明鉴!此事并非让娘娘干政,实乃三品官员于皇城脚下受人污蔑,若娘娘能同意赐婚,便可暂缓危机啊!”
“赐婚?你前言不搭后语,难道是在愚弄本宫?”
“草民不敢!但请娘娘给草民一个机会,让草民将此事细细道来。”方天扬跪伏在地,语气诚恳。
沈瑢冷眼看着,并未说话,此时,孟舒苓起了身。
“娘娘息怒,这件事宛仪也听说了一点,父王太忙,总是见不到,宛仪想不通,也想问问娘娘。”
沈瑢听她开了口,便将方天扬晾在了那里,转而向孟舒苓道:“是什么事?郡主不妨说说?”
“近日坊间有了传言,说是六部有位官员贪污银钱,还贪污了很多。宛仪觉得,平日里见过的几位大人都是两袖清风,实在不知这样的传言从何而起。
“原以为谣言过几日就会不攻自破,可谁知却是愈演愈烈,近来竟听人说那个贪污了银两的就是颜大人。实在是凭空捏造!宛仪为颜姐姐家打抱不平,就让方公子和家里小厮去打听。
“谁知方公子竟然在酒馆里听见几个喝酒的官家子弟说,颜大人倘若有点眼色,答应了婚约也不会有这么多风波了。
“这被污蔑和婚约怎么能有关系呢?宛仪想不通。”
她就那么一脸迷惑地看着沈瑢,让沈瑢一时也摸不清头脑了。
而珠帘外的方天扬,在听完孟舒苓一席话之后,默默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
他真是低估小郡主了,这胡编乱造的本领,实在让他甘拜下风……
“郡主说的,可都当真?”
“都是传言害人!既害了颜大人,又拖王大人下水,倘若这时候娘娘给颜姐姐定了亲事,想来那谣言必定不攻自破。”
方天扬忙接着道:“大齐三品官员被人如此评头论足,草民深感心痛。娘娘若能化解风波,想来也是为圣上分忧啊。”
为圣上分忧……
这才是沈瑢心里的关键。
她虽久居皇后之位,可与圣上情谊却早不如从前。如今二皇子长大,三皇子出生,太子之位迟迟不定,她若真能如方天扬所说,为圣上分担忧愁,那她的深儿……
沈瑢看看孟舒苓,又看看方天扬。今日所有人都知道郡主来见过她,如果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她也能把话都转到方天扬和孟舒苓那。
如此看来,此事似乎行得通。
沈瑢心下有了主意,只是正待她要开口再问个详细时,外面忽然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启禀娘娘,沈大人说有要事求见!”
沈珏?
这次不只沈瑢,方天扬和孟舒苓也是一惊。
沈珏这时候进宫见皇后?虽说他是皇后母家侄子,可一般也甚少有人这么唐突进宫求见。
孟舒苓悄悄隔着帘子看了方天扬一眼,但见他不动声色,她也便跟着什么都没说。
沈瑢眉头微蹙,想了会,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方天扬:郡主空口说白话的本事,在下见识到了……
孟舒苓:( ̄︶ ̄)↗
第51章 玉峰连翠山雾渐开
沈珏被引着进来,瞧见方天扬和孟舒苓竟在此, 也是一惊。
“你这个时候来本宫这, 有什么急事?”皇后沈瑢瞧着屋里站着的人,有些头疼。这一个个的都来找她,她不过是个皇后, 哪还能管了前朝之事?
但见沈珏看了一眼方天扬和孟舒苓, 似乎犹豫了一下, 然而也并没有很久, 便一撩袍子跪了下来:“娘娘关心臣侄,是臣侄愚钝,未能理解娘娘苦心。臣侄今日来,便是请罪,但凭娘娘责罚。”
请罪?
方天扬和孟舒苓均是不解。这好好的,也没听说皇后对自己侄子有什么意见啊。沈珏自打做了太史令,也一直恪尽职守,没有什么逾矩之处, 责罚一说从何而来?
上首的皇后沈瑢眉心微蹙, 神色冷冽:“你想通了?怎么想通的?”
“父亲驻守北疆,臣侄自记事起便多蒙娘娘照拂。能入白鹭书院与大皇子共读也是娘娘提携。臣侄自问, 当此之时,不该再行违抗之事,令娘娘不悦。
“臣侄今日读史书,其上字字珠玑,所言无不令臣侄动容。是臣侄一时入了迷障, 未能明白娘娘深意,请娘娘责罚!”
沈珏说得情真意切,一旁的方天扬偷偷看着他,渐渐皱起眉来。
这话倒是像沈珏这种板正“君子”所言,不过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呢?
“这路走了,就没有后悔的道理。今日郡主和方公子可也在,你这话不是单对本宫说,倘若你真决定了,他日可就没有再该换的机会了。”沈瑢语气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