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喜欢淌浑水的人吗？”许从亦的一双桃花眼露出一点点自嘲似的无奈，“还不是要还别人的人情，不得已而为之。”
他说完，也不等方天扬再问，接着便道：“我若是知道这事宛仪郡主要插手，还有个你，少不得开头便推了，说什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缠不清。”
“人情？许兄还会还别人的人情？”这有点出乎方天扬的意料。
许从亦冷哼了一声：“我虽然只会写写情诗艳曲，可也不是没有脑子啊。生在京城这么个地方，能平安无恙活到现在，怎么也得有点眼色，方公子说是不是？”
“许兄此言真是出乎在下意料。”
“我忘了，方公子不用管这些。上有王爷作保，旁有郡主护着，方公子平步青云，自不必考虑这些问题。”许从亦摆摆手，看向方天扬的眼神中竟然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促狭。
方天扬轻咳了一声：“不知许公子要还什么人情啊？”
孟舒苓和许夫人说了不一会的话，就见方天扬和许从亦两人一起回来了。不知道谈了什么，瞧着他们还挺愉快。
孟舒苓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两人又同宁氏略说了几句，这才告辞，从丞相府走了出来。
“许从亦跟你说什么了？还这么神秘，要单独说？”上了马车，孟舒苓终于可以问出来了。
方天扬靠在马车壁上，不知从哪拿出把折扇来，打开了不住地摇。这古代没有空调，天气热了还真是受不住。
“丞相夫人也不知道详细，许从亦不想把他娘亲给卷进来，所以就避开了。”
“什么事这么严重？难道此事还另有隐情？”
方天扬点点头：“是啊，而且，丞相府不用再调查了，根本就是障眼法。”
“怎么说？”
“起先那位王夫人来找丞相夫人时，丞相夫人并没有同意，是许从亦出面让他娘到颜家的。而许从亦嘛，是为了还人请。”
“许从亦还会还人情？”孟舒苓也有点不敢相信，许从亦那人最是无情无义了，别的不说，就说烟花柳巷之地里，他的风流债，说书先生讲个三天都讲不完。
“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不过不是姑娘，这个人也有点意思，就是你上次说的，皇后娘娘那个侄子，叫沈珏的。”
“啊？”孟舒苓可真是完全没想到。这事怎么又牵扯到沈珏身上了？
“说来，还是因皇后娘娘而起。”方天扬撇撇嘴，“我记得你说过，皇后娘娘有心要为沈珏说合颜姑娘。这事沈珏也知道了，可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想娶颜姑娘。然后他就想了个办法。”
孟舒苓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方天扬：“他想的办法，不会是给之岚介绍另一门亲事吧？”
“要不怎么说郡主聪明呢！”方天扬一拍手，坐直了身子，“他想的就是这个办法。所以他就找了许从亦，希望让丞相夫人帮忙相看一户人家。”
“然后呢？”
“据许从亦说，他小时候有次闯了祸，是沈珏帮他摆平的，瞒过了他父亲，少了一顿打，他自认欠了沈珏这个人情，便同意了。正好王家送上门来，丞相夫人就出面了。”
“所以这一切，是沈珏在背后谋划？”
“不排除这种可能。他如果一面沟通王梓用，一面沟通许从亦，倒确实能达成这样的结果。”
“可那份送到颜大人那的密信呢？沈珏官居太史令，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官，哪里有那么大的能奈？”
第47章 平生风月只论多情
方天扬点点头：“这事我也觉得奇怪，可你想想, 沈珏的父亲是骠骑将军, 姑姑是皇后娘娘，倘若是这两个人在背后安排，就很有可能了。”
“可是皇后娘娘自己想把之岚许给沈珏的啊。”孟舒苓越发觉得此事有些怪异。
“可你不是说, 上次找皇后娘娘, 她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
孟舒苓又细细把这两日的事情理了一遍, 从当前找到的这些线索来看, 关键就都集中在了沈珏身上。
“我们要去见见沈珏吗？”
方天扬合了扇子，一下一下打着手心，想了一会，才突然展开，道：“要见，不过不是我们，是我去。”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去不是我去？”
“傻落落，你是姑娘, 见丞相夫人还说得通, 你跑出去见沈珏，像什么样子啊？”方天扬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 一下笑了出来。
孟舒苓愣了一下，见他笑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哪说得不对。她推了方天扬一把，一下子将他从马车的座位上推了下去。
“咕咚”一声，外面春兰唬了一跳：“郡主, 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天扬狠狠摔了屁股，疼得呲牙咧嘴，听见春兰那一声，又不好意思叫出来，竟然生生咽了回去。
孟舒苓撇过视线去，强作淡定地说道：“没什么事，破茶壶掉到了地上，已经拿起来了。”
破茶壶？外面春兰眨眨眼。马车里什么时候有破茶壶了？看来回去得赶紧让小厮们换了，倘若哪天洒了热水，再出意外可不好。
方天扬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委屈巴巴地坐回座位上：“破茶壶也太可怜了吧，跑腿办事就算了，摔地上也没人扶。”方天扬还不敢说得大声，他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揉着后腰大腿。
孟舒苓看着他的样子，撇过脸去，偷偷笑了出来。
不是丞相府出手，事情又和沈珏扯上了关系，沈珏的说法一时之间就成了关键。方天扬也没耽搁，第二日一早他就去找沈珏去了。
想着沈珏是个文官，文人大概爱喝茶多些，方天扬特意将见面的地方选在了一处格调高雅的茶馆。
为了不影响沈珏办公，他早晨去递的帖子，却是将时间定在了酉时。
夕阳西照，被炙烤了一天的大地这时候散发出余温来，虽说没有那么热了，可也并不凉快。
方天扬先到，在小隔间里等了不多时，沈珏就来了，不早不晚，刚刚好。
“贸然邀请沈公子前来，给沈公子添麻烦了。”方天扬起身，略作一揖。
沈珏似乎也不怎么看得上他，只敷衍地笑了一下：“方公子如今深受王爷赏识，肯赏光见我，实在是沈某的荣幸。”
方天扬心下一凛，他怎么感觉这个沈珏对他好似有些排斥？
只不过面上他自然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他笑得爽朗，邀沈珏入座。
两人都坐下，斟了茶，瞧着窗外斜斜的树影，方天扬这才在一点清浅的茶香里开了口。
“沈公子有功名在身，又得圣上夸赞，在下就不浪费沈公子的时间了。近来丞相夫人到了颜家一趟，想必沈公子也是听说了的吧？”
这事整个京城都传开了，只不过众人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情况，故而也不会多嘴罢了。反正丞相夫人为了谁家去，迟早也会传出消息来。
沈珏品了口茶，这茶馆算是整个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茶也是民间难得的好茶了。
“丞相夫人的事应该到丞相府上问，怎么方公子来问我呢？”沈珏笑笑，话说得直白。
方天扬倒不觉得有什么。这沈珏一看就是君子那种类型的文官，这种话大概是他能说出来的最直截了当的话了，只不过方天扬不是什么君子，听在他这，倒没什么感觉。
“丞相府嘛，自然也是去了的，要不然也不会贸然给沈公子递帖子。”方天扬嘿嘿一笑，“从许兄听来了些往事，所以觉得可能沈公子知道些什么。郡主是颜姑娘的好友，偏偏要追根究底，我也是受命前来，如说话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沈公子见谅。”
听到他们找到了许从亦，沈珏脸上的表情细微地变化了一下。不过他独居京城多年，自然也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他一手摩挲着茶盏，顿了顿开了口：“不知道方公子从许兄那听来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说，沈公子曾经找过他，希望丞相夫人能帮颜姑娘相看一门好亲事。郡主听了，就想问问为什么，所以就派了在下出面。”感觉到沈珏讨厌他，方天扬便时时处处都搬出孟舒苓来，再不济还有郡主的身份能压人一头呢。
沈珏面色果然冷峻了下来。他与许从亦自幼就认识，按理说这种事许从亦不会轻易告诉别人，但现在，方天扬和宛仪郡主却知道了。沈珏不会怀疑许从亦，是以他不由开始思考起，这件事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