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烛侧了侧身子,好让黎央能看到长离,注意到她面色转为凝重,愈发笃定她与长离有什么关联。
“若是这样,我自当尽力。”黎央点了点头,很快将储物戒取了出来。
那青黑板名为斩铁,不像赤金那样存在原材矿石,而是由劫火冶炼而成,配方和冶炼方法为火正一族独有,因为炼制极其困难的缘故,便是在涿光山也没有太多,不过黎央是族长后人,弄些在手倒也不难。她听闻山外有巧夺天工的炼器师,想着有缘遇到便能求对方打造几件灵器,于是带了好几块下山,也正是这个偶然冒出的念头救了她一命。
若无斩铁屏蔽气息,她估计等不到钟明烛她们经过,早就被路过的妖兽吞食了。
得了自己想要的,钟明烛又提出还要借火狰一用,这次黎央更是半点不犹豫就答应了。
态度变得真快……
将斩铁丢进储物戒,钟明烛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盘算完便发觉黎央又在盯着长离。
而且不知为何,那神情看起来竟像是存了几分敬畏。
这模样并不罕见,钟明烛见过的大半年轻修士看到长离时都是类似的表情。
因为长离是他们的憧憬,谁不梦想着自己天赋异禀,初出茅庐就拯救门派于水火中呢?
但黎央并不知道长离仙子的事迹,她甚至连天一宗的女剑修是谁都能弄错,绝不可能是因为长离的资质而心生敬畏。
接着钟明烛暗暗细数起长离为数不多的几次外出,很快便推翻长离外出途中偶遇黎央自己却没看到对方的猜测。
连几次都算不上,在这次之前,长离一共就下山过两次,两次都是去逐浪城,御剑直奔江临照府邸,逐浪城位于九州最南端,而朔原在极北,黎央不可能刚离开朔原就跑去逐浪城找柳寒烟。
莫非是真的是和什么人长得像?
她偏头看了看长离的脸。
——那这个故人长得可真够好看的。
也许是她看得着实太久了,长离终于有所察觉,或许一早就察觉到了,此时只是不再置之不理,她转过头看向钟明烛,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她那位故人定是个美人。”她说得一本正经,下一瞬便窥见长离面上一闪而逝的疑惑,心中刚道了句果不其然,便听到长离问:
“你认识?”
很多人都说,天一宗长离仙子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她本是弃婴,却被第一剑修收养,进了第一仙宗,这本已是极大的幸事,何况她还天赋卓越,并且生得秀美绝伦。
长离不是没听过那些有关自己的描述,但她心中除修剑道外别无他物,容貌更是外物中的外物,对于美丑没什么概念,也从未放在心上,若换个人早就反应过来了,只有她会觉得钟明烛是认识那个故人。
钟明烛抿了抿嘴,却不多解释,捏了捏长离的手,笑道:“我就知道。”
任性的口气与以往放肆时如出一辙,长离听得多了,便也不与她计较。
这时,钟明烛突然发现黎央眼中似乎有些谴责的意思,像是觉得那轻佻的话语冒犯了长离似的。
她当下瞪了回去,心想我和我师父说话管你什么事,接着拉起长离就走,这下连句告辞都懒得客气了。
才到门口,黎央的声音又传来:“敢问长离仙子入天一宗前,家在何处?”
“我没——”长离才想回答,就被钟明烛抢先一步。
“应该是九凝山一带。”她丢下这句话就拉着长离走开了。
钟明烛知道长离会说自己没有家,刚出生就被遗弃。而以黎央的性子,多半要抱歉地安慰一句,长离不在意自己曾是弃婴,也不在意他人无意识的怜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在意,但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拉着袖子终是不太方便,钟明烛索性牵了长离的手,她素来没什么顾忌,况且她本来就从没把长离当师父看待。
最初是同住一座山头的慷慨邻人,现在的话——
她眯眼笑了笑,回到天一宗弟子居住的庭院才开口:“刚刚找我有什么事?”
一路上,长离没有握拢手,也没有挣脱开,就像以往一样,只要不出格,无论钟明烛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止,听钟明烛问及便道:“东西到了。”
掌心略高的温度又贴紧了一些,她看到钟明烛勾起嘴角,浅眸里载起盈盈笑意,以懒散的口吻道:
“那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第50章
将话带到, 长离便回房练功了。
留钟明烛和若耶两人在院子里交头接耳。
若耶将信将疑看着手中扁平的青黑色铁匣, 翻来覆去, 打开又合上, 嘴里不住嘟囔道:“这真的管用吗?万一被发现,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钟明烛不理她, 而是笑眯眯伸出两只手, 双手握拳,问她:“你猜我哪只手里有灵石?”
“两只都有。”若耶皱了皱眉,不知钟明烛在搞什么花样, “我还知道你左手有两枚,右手只有一枚。”
修士不比凡人, 肉眼虽然看不到, 但灵石法器之类的气息知晓以灵识一探就一清二楚。
“那这样呢?”钟明烛将一把灵石丢进铁匣,啪地一声合上盖子后问道。
“不就多了几……”不屑一顾的话语戛然而止,若耶盯着那铁匣,面上露出惊奇的神色。
只见盖子与盒子牢牢紧贴,一丝缝隙都没有, 她几番尝试都没能察觉匣子里的灵气。
见她不说话了, 钟明烛得意道:“把那扇子,还有五泉山送来的东西放进去。”
若耶手脚麻利地将东西放入匣中后,见钟明烛开始匣内四角六方排上灵石, 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钟明烛却与她卖起关子来,她动作极快,看起来似乎已练习了许多次, 早就成竹于胸,待排好灵石后她又在其中贴上数十道灵符,最后将一团被灵力裹住的东西放了进去。
刚合上匣子,忽地插入一道严厉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钟明烛一抬头便看到程寻沉着张脸朝这边过来,程寻从未来过长离屋子附近,这次突然出现,叫钟明烛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稍纵即逝的惊愕后她很快镇定下来,不慌不忙将匣子往若耶手里一塞,使了个眼色,暗中传话叫她赶紧收起来,转向程寻时脸上已是一派天真无辜,笑道:“回师伯,阿虞姑娘正在与我说些故乡的见闻。”
云逸知道引出千面偃的计划,所以若耶明面上的身份是宗主的客人,钟明烛给她胡诌了个名字,她就算不乐意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程寻将信将疑看了那匣子一眼,面上的不信任一目了然。钟明烛则暗笑,刚刚她如果说那匣子是自己的,程寻必然要叫她打开探个究竟,但说是客人的,程寻守礼,就算起疑也不好冒犯。
果真,程寻没有再过问那匣子的事,而是问她长离在不在。
听“长离”两个字被他说得如此生硬,钟明烛就觉得这师伯愈发讨厌起来,一抬下巴不自觉露出桀骜之态,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瞥见长离推门而出。
“程师兄。”和程寻相比,长离这副淡漠的态度几乎能称得上友好了,“找我何事?”
“我收到了宗主师兄的信,他有话要对你说。”程寻将一枚玉牒交给长离,又道,“还有,我想问,近日你可有我师父的消息?”
长离道:“多谢,小师叔没有联系过我。”
说两件事时依旧是毫无转承,不过钟明烛听得多了也习惯了。
程寻的师父就是龙田鲤,自那日一别后便没有再见过她,钟明烛以为她是提早去合虚之山了,可听程寻的意思似乎是出了什么变故,她不免好奇起来,便打起精神想多听些。
偏偏长离答完这两句就闭口不言,换了其他人势必要多问一句“小师叔怎么了”,偏偏她半点都不懂通情达理,气氛一时陷入僵持。
见程寻被晾在那,钟明烛心里好笑,她本想帮长离问上一问,可转念一想这师伯脾气不好,自己多话了说不定要被训斥,索性也装聋作哑起来。
倒是若耶,见识到这师兄妹之间的生疏,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自觉露出尴尬之色。
“我这些日子给师父传了好几回信,不过都没任何回应,我再去问问宗主师兄吧。”最后还是程寻先打破沉默,稍后他却话锋一转道,“功法修炼脱不了一个‘勤’字,你既为人师,就当勤于督促,而不是放任门下弟子无所事事,望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