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唤我何意?”彼岸石阙女从画卷中轻轻飞了出来,她轻盈的像一阵风,在他的周身来回盘绕。
司寇仰起头:“我想救活一个人。”
“你想救活一个人,便要付出我想要的任何代价,你确定你要救吗?”
“灵脉尽毁,修为尽散,灰飞烟灭,在所不惜。”
彼岸石阙女额间的花钿顷刻落于地面,一朵曼珠沙华破土而出,叶落花开,映红了整个结界。石阙女从天上缓缓降落于地面,小心翼翼跪坐在曼珠沙华前,她抬起头,眼眸仿佛间成了晏七颜的容颜,她就这样看着他:“我想要你心中跳动的心,你将它挖出来给我,我便替你救你想救之人。”
司寇几乎没有犹豫,他就要伸手取出心脏,便在这时,结界之外的濮元仙尊大声喝止道:“魔修!你面前所呈现的是上古凶器!它没有起死回生之力,那都只是外界的传言!我们将其封印在镇魔塔,就是恐它在修仙界招惹是非,再害万人性命!”
没错,世间传言,彼岸石阙女被封印在画轴中后,需要偿还自己的罪孽,复活天下间的更多的人才能抵消自己恶行。但事实上,它早已成了一卷凶器,但凡接触它之人,为了人性执念,断送了无数性命。
有人灰飞烟灭,有人堕入魔道,从此再难回头。
但司寇却无惧无畏,他寻遍天地万物,唯有艮阳宗神器石阙今女卷能令人起死回生。若它能救晏七颜,无论他付出什么都愿意;若它不能救晏七颜,烟消云散又如何?
魔修执念,天地难变。或许就是因为此,在从前数万万年的时间里,魔修飞升,微不可见。因为他们以执念入魔……为执念生,为执念死。
若他能再见晏七颜,心愿足矣。
一声隐忍的痛吟,他的手指侵入了胸口,直接握住了里面那颗跳动的心脏,随着惨痛的拉扯,鲜血和筋脉染满了他全身衣衫,他将那颗心脏取出的刹那,身上灵力一瞬间消散,灵树枯萎消亡,修为化作萤火繁星,自他身上铺天盖地涌出来,蔓延到了空中。
那些血珠疯狂的席卷上去,缠绕着萤火飞舞拂动,而下面的司寇,已经轰然倒地,奄奄一息。
他脚边的那朵曼珠沙华染了他的鲜血,开得更加红艳,眼前的彼岸石阙女嘻嘻一笑,她摘下了它,放置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发出鬼魅的一阵笑声,重新漂浮到了空中,环绕一圈,落入了画轴中。
金丹真人轰然倒地,结界之阵伴随着逐渐消散的血珠缓缓淡去。司寇在最后一眼,看到有一个女子从远处追赶而来,那明明是合欢宗魔修七颜的脸,但不知道为何,他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从前身材魁梧坚韧强大的晏七颜身影。
那时候她骑着马,阳光穿透身后的树枝,自她身后洒落了光芒……他就那样躺在河畔边,潮湿的河水浸透他的全身。
但是……
啊,真温暖……
金丹魔修之死,令在场的所有艮阳宗弟子都大为震撼。特别是那些涉世未深的初阶弟子,他们中有许多人对魔修深恶痛绝,觉得魔修就是天地间不该存在之物,他们杀人夺修无恶不作,但是此时此刻,眼前这个魔修却为了救一个凡人而送上了自己的性命。
“太可怜了。”
“那个北凉国晏七颜是谁?竟然能让一个魔修如此。”
“就是啊,为了一个凡人来闯镇魔塔。”
“你们瞎同情什么?他是魔修,想救之人定也是恶徒。”
围观的弟子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其中一直站在旁侧目睹了一切的寻风微微眯了一下眼,他忽然站出身,恭恭敬敬朝着亓宣仙尊跪下:“师父,是徒儿之过。今日乃师父继任大典,本应所有太初堂弟子皆到场,但因一直未寻回沮渠封坛,又恐耽误师父继任仪式,便没有上报他失踪一事。徒儿万万没想到,他竟……伙同魔修,攻闯镇魔塔,意图夺取宗门上古凶器。”
他此话一出,原本看着那魔修惨死的众人纷纷将目光转了过去,看向消退的结界中的另一人——沮渠封坛。
晏七颜刚刚赶到,她阻拦司寇无果,此时正站在司寇的尸首前,身后便是沮渠封坛。
沮渠封坛已整个人滑跪到地上,他心心念念救晏将军,却没料到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直指他,他擅闯镇魔塔,夺取被封印的凶器,还与魔修一同伤害了周围那么多艮阳宗弟子。
“亓宣仙尊!”就在此时,晏七颜站了出来,她护在沮渠封坛面前,整个人俯首叩拜在地,“沮渠封坛是北凉国太子,他身家青白,自国破后便入了艮阳宗,对修仙界尚且不甚明了,又如何伙同魔修,更如何能得知镇魔塔中有宗门上古凶器?请仙尊彻查!”
寻风眼眸微微一眯,他没料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跳出来为沮渠封坛说话:“身为大师兄,我未起到监管责任,是我之过。但师弟沮渠封坛与魔修共闯镇魔塔一事,是艮阳宗所有弟子亲眼所见,我纵然想袒护,但也绝不包庇。刚才诸位师兄弟和仙尊们都听得真切,那魔修要救之人正是来自北凉国的亡灵,师弟同样来自北凉国,这其中如此千丝万缕,又岂能用一句身家青白推托干净?我比周围任何人都希望师弟没有犯下如此滔天大错!我监管不力,亦是我的责任,我愿一同承担罪责!”
“大师兄有什么过错,都是那北凉太子犯下的罪过!”
“就是就是,明明是那沮渠封坛伙同魔修擅闯镇魔塔,又伤了那么多同门师兄弟,现在魔修死了,就想置身事外,怎么可能!”
“前几天沮渠封坛与我打听过镇魔塔一事,我可以作证,他就是想闯镇魔塔的!”
“什么北凉国太子,北凉国早就覆灭了,他指不定早就跟魔修勾结了!”
周围众弟子沸沸扬扬议论,均为寻风叫屈,更把矛头全指向沮渠封坛。
沮渠封坛受万人斥责,他确确实实闯入了镇魔塔,但绝无勾结魔修!北凉国覆灭,他这一生最恨的就就是魔修!气血一下子上涌,他几乎是愤怒的朝着周围喊道:“我没有勾结魔修!我就是想救晏将军!”
第63章 魔修身份
此话一出,便是坐实了沮渠封坛擅闯镇魔塔, 夺取上古凶器的罪名。
寻风眉眼微微一敛, 似笑非笑的抬起了头,看向晏七颜:现在,你该如何为他辩解?
段柏渊在人群中, 沉默的看着口无遮拦反而害了自己的沮渠封坛。刚才若沮渠封坛想为自己开脱, 原可以用许多借口, 譬如他可以说自己是被魔修控制, 被魔修胁迫,才不得已闯入了镇魔塔。
但他却偏偏被人所激,当着道场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要救晏将军。在场有那么多别派的掌门仙君,如此一来,便是艮阳宗想要袒护他,都不可能了。
他将目光略至晏七颜身上,此时晏七颜迎风跪在沮渠封坛身前,犹如一座神像。看着这样的她, 忽然有一股莫名的意识席卷段柏渊全身, 他像是意识到晏七颜会做什么,几乎不由自主的从人群中一步跨出想要阻止她!
但为时已晚……
烈烈狂风从地面席卷而起, 吹散了晏七颜身后的发,她缓缓站起了身,玄衣微浮,佩戴着溷元狭天镯的右手就这样高举了起来,面对着道场所有众人:“此镯名为溷元狭天, 能遮掩我身上魔气,扫除我身上凶煞……我乃合欢宗魔修七颜,是我控制了他的神志,为我夺取镇魔塔内的上古凶器。”
几乎是晴天霹雳。在场所有艮阳宗弟子都狠狠一震,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刚才还议论纷纷的声音几乎一瞬间停滞。
特别是滕芷,她与晏七颜相识的这段时间,了解到的她是温和的,充满善意,总是会包容她和滕泽的呱噪吵闹,有时候提出的无理要求她显得无奈,但都会笑着配合。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魔修……怎么可能是魔修?!
但是当晏七颜当着众人的面,缓缓褪下手腕上的溷元狭天镯时,一层乌黑的魔气顷刻从她身上席卷而出,一层一层缠绕在她身侧,这魔气带着多少亡灵的痛苦和绝望,他们撕心裂肺的呐喊着,嘶吼着,震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杀过人,而且杀了不止一个。
魔修七颜得道以来,是踏着鲜血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她身上的每一滴灵力,每一缕修为,都是靠从旁人手中掠夺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