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凰侧过身,避开了那个罐头,朝着她笑了一笑:“好了,我坐了这一会儿,也该走了。不过,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她低头看着陈氏布满血色的双眼,现在她也尝到了被身边亲近之人背叛的滋味了吧?当年她让林容娘母亲的乳母去引诱林容娘检查嫁妆,最后闹到了林思淼面前,让这一切都无法挽回。现在她也知道,身边之人的背叛是多么痛苦,尤其是,当你深深地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根本另有目的,彻彻底底地背叛了你,这种痛苦仿佛是一团火焰,炙烤着心扉,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她和林容娘不论家世还是经历其实都大相径庭,可是唯有一点她们是共通的。
她们都尝过被人背叛的滋味。
李清凰道:“其实我也不想要我爹有太多女人,有你一个已经是太多了。”
她出了陈氏的屋子,就和站在门外的水晚柔对上了眼。水晚柔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李清凰朝她点了点头,又道:“都听见了啊。”
她在屋子里根本就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如果水晚柔把耳朵贴在门上,还是能断断续续听见她们说了一些什么。但既然她是白诏人,自然还能有更多的办法去听她说了些什么。
水晚柔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笑了,那笑声就跟银铃般清脆:“原来你在你爹面前是一张面孔,在你母亲面前,又是一张面孔。”
李清凰道:“她不是我母亲。”
她就只有一个母亲,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敢坐上那张龙椅的女人。她高贵而无情,残忍而野心勃勃,这才是她的母亲。
可是水晚柔不知道,她只是以为她不认陈氏这个继母。
李清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没有再看她身后的水晚柔一眼。若是她在这时突然回过头去,定能看见水晚柔正在微笑,还是胜券在握的那种微笑。
李清凰离开了陈氏的院子,正好半路又碰上了林碧玉。她从前就觉得奇怪,怎么每回就算她没想去找她的麻烦,这林碧玉就会自己跳出来,光是跳出来也就罢了,还主动把脸凑上来让她打。
果然,林碧玉看到她第一眼,一张脸就拉得老长,愤愤道:“你怎么还敢来我家?到底是谁给你的脸,竟然让你还有勇气踏进我林家大门的!”
李清凰啧了一声:“碧玉妹妹,你这句话就不对了,这里既是你家也是我家,我娘亲是爹的原配夫人,而你娘,就是继弦,怎么你能待在这里,我却不能进门了?这世上有这个道理吗?”
林碧玉这回不跟她再扯嘴皮子,因为她嘴皮子实在厉害,她骂到跳脚都说不过她,便指挥身边的丫鬟:“你们上去给我按住她,狠狠地打!”
李清凰乐了:“怎么你在我手上吃了这么多回亏,你还是没有知道教训啊?”
到底谁给她的勇气,竟然还敢对她动手,难道她前两回打得太轻了,给她的印象还不够深刻吗?
林碧玉是没记住教训,在她心里,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就是一个性情软弱的无能包子,她根本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而她只要去践踏她报复她就行,她当初几句话就能把她和褚秦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事到如今,却收拾不了她了吗?
可是林碧玉身边那两个丫鬟显然忘记不了之前的事情,甚至她们还被她扔进鱼池里过,如今面对林碧玉的命令,她们自然是迟疑了。
可是李清凰却没有给林碧玉任何挣扎的机会,直接上前一步,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快点去你娘那里吧。你那位水姨,趁着你娘生病的时候勾引了爹爹,以后,你就会跟我落到同样的下场了,明白吗?”
林碧玉顿时大怒:“你胡说!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故意编排我爹和水姨的关系,挑拨离间,水姨到我家还不到十天,怎么可能跟我爹爹——”
李清凰一把抓住了她衣领,将她提了起来,双脚离地。万幸林容娘的身高本就比林碧玉高了小半个头,不然她做出这样的动作来,估计会比较辛苦,她压低声音道:“你不信的话,就晚上过去看看。看看,又不代表什么,若他们当真是清白的这不就证明我在胡说八道了?”
话音刚落,她就像甩掉一坨垃圾一样把林碧玉往那两个丫鬟中间一扔,大步走了过去。
林碧玉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恨极,却又拿她没办法,就拿身边的丫鬟出气,她用力在丫鬟身上踢了几脚,怒不可遏:“刚才为什么不动手?难道你们都是聋子吗?我都说了把她按在地上,你们为什么不肯照办?是不是要我把你们发卖出去才行?!”
那两个丫鬟本来就身高体壮,挨了几脚虽然痛,但也不是不能忍耐,她们也不敢直说,不是没听见二小姐的命令,而是她们根本不敢跟大小姐动手啊。二小姐吃了这么多回亏难道还没有看出,大小姐今非昔比,可不能像从前那样能够轻易戏弄摔打了?
第150章 068蛊女(5更)
李清凰走出林府朱色红漆大门,就见林家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她也不等马车车夫为她打起车帘,扶她上车,直接自己动手一把撩开帘子,轻轻松松地钻进了马车。林家的车夫看了看自己伸到一半的手,又慢慢收了回来,他还是没看懂少夫人到底是怎么爬上马车的,只一瞬间,她就已经坐在马车里面了。
她本该在林缜身边坐下,林缜已经伸手扶在了她的腰间,想要挽着她坐下来,谁知她看了赵铃兰一眼,转了个身,就坐到赵铃兰身边去了。
林缜看着她挨在赵铃兰身边,只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吃醋是肯定不会吃醋的,吃一个女人的醋又有什么意义?真要堕落到连女人的醋都要吃的地步,那他也应该嫉妒襄阳公主才对,她对襄阳公主才是真的好,好得就算是把自己的性命都拼却也是愿意的。
他不想让她为自己拼命,也不想让她为自己受伤,只要她能好好的,那就足够了。
李清凰问道:“你是不是并没有问出什么跟卷宗不同的地方?”
赵铃兰有些迟钝,许久才嗯了一声,她受到的打击似乎不轻,双手一直都在发抖。
李清凰斟酌了一下,说道:“人是不是赵衡亲手杀的我不清楚,那得验过尸才行。原来的验尸方法太简单了。”
她停顿一下,又道:“我觉得这桩案子会有转机。”
赵铃兰原本涣散的眼神一下子发亮了,她激动地抓住她的手:“真的?!”
“真的。”她笑了一下,“不过把握不太大,大概有五六成吧。”
五六成,那就是对半开的概率,已经不算低了。
他们把赵铃兰送到林家,便去了义庄。那个被杀的小姐的尸体已经被验过尸,送去了义庄等待入殓。他们运气还算好,时间掐得准,不然若是等到入殓之后再要来查,那就得重新开启棺木,甚至挖坟了,那得多大的深仇大恨才做出毁人坟墓的事情,就算是林缜,怕也没办法把这质疑的声音压下去的。
林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去了一趟林府,就突然想去看一看尸首,是不是说明,这件事当真是跟林府有些关系?”
李清凰问:“你听过白诏吗?”
西唐版图的南边,就是白诏。那里情况比较复杂,全部都是一个个分裂的部落,就跟突厥有些相似,只不过突厥是游牧族,而白诏却是在一块地方定居下来。林缜颔首道:“有所耳闻。”
李清凰又问:“你知道白诏人有些特别奇异之处吗?”
林缜联想她到去林府前后的态度变化,微微皱起眉头:“你是说……蛊师?”
李清凰知道他是很聪慧的人,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猜到她现在所想的东西,惊讶道:“阿缜,你真是好聪明。”
林缜抬起手指抵了一下额头,微微抿起嘴角,虽说她也不是第一回 夸他了,可是每一回她用这种表情这种眼神注视着他的时候,他都觉得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暗自欢喜,他轻咳一声,正色道:“我就是个寻常人罢了,也并不算聪明。”
李清凰笑道:“你要是还不算聪明……”她本来想说,你要是还不算聪明人,那顾长宁之流算什么,算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大蠢蛋吗。待她转念一想,又道:“那你再来猜一猜,我为何偏偏提到白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