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卦象都如此说,那孤王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他突然就笑了起来,“巴争你告诉孤王,卦象于孤王来说是死卦,那么孤王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巴争也只说实话,他告诉淳于傲:“之所以还坐在这里,是因为国君陛下对卦象并不全信,还试图逆卦而为,驳了天意。说来也是,没到最后那一刻,又有谁会甘心呢?左右也快了,就再等等,等到最后一刻,看看命运的天平,会偏向哪一边。”
巴争走了,淳于傲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了一句:“你最近似乎总是在为他们说话。”
巴争摇头,脚步没停,“我只说卦象,与人无关。”
话说完,人出殿,一步一步走到淳于傲再看不见他。
卦象,淳于傲努力回想,是从什么时候起,歌布人热衷于卦象呢?是从什么时候起,歌布人信奉起大卦师呢?不只皇族,就是民间也有卦师在行走,每一个高门贵户的背后都有一位卦师的存在。几百年了,卦师与皇族相辅相承,互相利用,慢慢的就成了现在的歌布。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自古就有的吗?
并不是,他看过歌布典籍,歌布建都之初并没有推崇卦象,后来似乎是受了东秦的影响。因为中原占星,东秦朝廷设立了钦天监,歌布先祖得知此事后欲效仿之,可又寻不到可占星之人。慢慢的,就以卦象替代,逐步发展,就成了今日在歌布拥有极高地位的大卦师。
他知道巴争的卦不会错,可如此这卦象,就算明知不会错,谁又肯信呢?谁又肯真的就放弃挣扎,举手投降?他做不到,他相信任何一个位高权重之人,都做不到。
巴争说得对,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甘心的。所以一切还得继续下去,明日寿宴要继续,萱儿与琴扬公子的婚还得赐,不但要赐婚,婚期还要提前再提前,提前到一切都还没有变数时,就把他的萱儿给嫁掉。他总得亲眼看着萱儿成亲,然后就告诫那琴扬,带着萱儿远走高飞,走得远远的,别理凤乡城内的任何事。只要他们过得好,他就算应了卦,也安心了。
这一夜看似安宁,但安宁的只是表象,只是凤乡城的大街一如往常。但是每一座府邸里都人心惶惶,每一个身位贵重之人,都在这一晚陷入矛盾与挣扎,还有无穷无尽的煎熬。
剑影在白鹤染的屋里,正与她说着凤乡城这一晚的动静。他掰着指头数,“至少有三十户人家,老爷夫人都是气得要死要活的,因为他们都有女儿送进宫里为妃,原本以为是荣耀,可如今形父的事情一传了开,便觉得是耻辱,也是对女儿的羞辱,更是将他们的家族推到了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贞的边缘地带。那些大人们全都在担心今后行走在城里会被人戳脊梁骨,更担心万一他们的女儿生下的孩子将来继承了国君之位,会被人质疑不是皇族骨血,从而被推翻朝政赶下君位不说,还要祸连他们母族也跟着一起灭亡。那些夫人们则哭女儿的不幸,心疼女儿被那些山野村夫祸害,因为那都是她们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宝贝。”
剑影讲着凤乡城内大大小小的府宅里发生的事情,同时也问白鹤染:“主子给那圣运公主下的是什么毒?一定可以牵制住国君,让他不敢对咱们如何吗?”
白鹤染当时就笑了,“下毒?我根本就没给淳于萱下过毒啊!”
第1190章 真的不会出事吗?
这话一出,剑影愣了一下,白惊鸿直接就站起身来,“你没给她下毒?阿染,仍然怎么可能没给她下毒?那你依仗的是什么?你都没有下毒,淳于傲如何怕你?”
白鹤染挑着唇就笑,“我抓了她的手腕,这就足够他怕我了。”
白惊鸿惊得张大了嘴巴,“阿染,你是不是太……”
“太自负了?”她笑笑,摇头,“大姐姐,我们在提美城时,我也只是扒拉扒拉那些人,抓一抓他们的手腕,但后来呢?这些事不可能不传进淳于傲的耳朵,就算还没有传进来,我也绝不相信他没有听说过东秦的天赐公主医毒双绝,连罗夜的毒医都死在我的手里。所以就算我只抓了他女儿的手腕,这也足够他担惊受怕。如果我没料错,他现在应该是很怕我一不小心就死了,因为我死了,就没有人替他的女儿解毒了。”
剑影也附和道:“即使他的女儿根本没有中毒,但在他心里就是中了。”
白惊鸿不再说话了,因为她忽然觉得白鹤染是对的,震慑力到了这种程度,你不做,对方都以为你做了,所以就不需要真的去做,只要吓唬,就足够了。
“你看,一个下午了,宫里都没有动静。外头关于形父的事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剑影也亲眼看到淳于萱进宫了,但是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来找我的麻烦。大姐姐你看,这就说明我们成功了,眼下别说是我,就是你到凤乡城的大街上去走一遭,都不会有人敢把将你如何。因为淳于傲明白,但凡他敢对我的人如何,我就敢对他的女儿如何,除非他豁得出去他的女儿,那样的话,我到是真的拿他没有什么办法了。”
白惊鸿苦笑摇头,“不会的,他是绝对豁不出去他那个宝贝女儿的。他就那么一个女儿,我不敢说那个女儿对他来说比皇位都重要,但除了皇位之外,其它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跟淳于萱比不了的。即使是从小把他养大的贵太妃,即使是形父这么重要的事泄漏。”
剑影听到这里就点头,“好像国君是没把她怎么样,她进宫之后待了两个多时辰才出来,我是在圣运公主府门口看到她回来的,虽然眼睛还是红的,明显哭过,但却并没有其它痕迹。没有被打,也不像被骂得过凶,可见国君是真疼这个女儿。”
“明日会有好戏看了。”白鹤染最后总结了这么一句,赶走了剑影,上榻睡觉。
睡着之前,白惊鸿的歌声又扬了起来。听着后世熟悉的曲调,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科技无限发达的那个时代。好像身子底下躺着的是乳胶软床,身上盖着的是蚕丝薄被,就连四周都是淡淡的祖马龙香水味。深吸一口气,能闻到牛奶和面包香,那是她爱吃的早餐。
次日晨起,孟夫人照例来到了她的房间,坐在榻沿边等她睡醒,看她洗漱,再一起用过早膳。一连数日,白鹤染都已经习惯有这样一位母亲每天早上等她起来,也已经习惯洗完脸时接过孟夫人递过来的布巾。有时脖子上还有水珠,孟夫人就会替她擦上一把。
前世妈妈早亡,这一世淳于蓝更是没等到她来就不在了,母爱于她本是求不得的奢侈,却在孟夫人身上又找寻回来。若非只是匆匆过客,她到真想就此留在孟府,继续贪恋这所谓亲情。可惜,终究是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分离的,这亲情她也不过就是贪一日便是多得一日。
“今晚寿宴,母亲给姑姥姥备的寿礼可都查验过了?”早膳过后,她主动问孟夫人。
孟夫人笑着点头,“都查验过了,完好无误。唉,其实年年办寿,该送的都送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还能送什么好。我们这边不比中原,物产丰富,我们这里什么都金贵,就只有各色的宝石多。可什么东西一多了就不值钱,明明在外面很贵重的宝石,到了歌布却是人人家里都能翻出来几块儿的平常玩意。好在这次有你突发奇想,用这些宝石做成一棵树的模样,看着到是十分新鲜好看。书玉还雕了几个果子形的,也坠在上面,你姑姥姥一定会喜欢。”
这确实是白鹤染给出的主意,因为孟夫人一直为寿礼发愁,按说每年这个时候,孟家的礼早就备下了,但今年不是孟书和出事了么,孟家人就没了这个心情,也把这事儿给忘了。
临到头了才想起来,再想去淘弄好东西却有点儿晚,于是白鹤染就出了主意,用歌布最常见的宝石来做创意,制成一棵宝石树,即使不是最贵重的,也是最新鲜的。
孟夫人很开心有这个点子,立即着人却做,也仗着孟家宝石多,不出三日就把这棵树给做了出来。当然,树也不大,不过手臂那么高罢了。
这是孟家的寿礼,正常来说,每年的寿宴一家也就这一份礼。但是今年不同,今年的孟家备了两份礼,一份是孟夫人的,一份是孟老爷的。孟夫人的礼送给她的姑母贵太妃,贺贵太妃大寿,而孟老爷的礼,则是献给国君陛下的。